密探们就这样跟着山贼上了楼,一众山贼点了满桌的山珍海味,斗酒划拳,吵得地面都似乎震动了起来。岳知否低头弹着琵琶,偶尔抬眼,正望见一个山贼大笑着,手里拿着的筷子不小心蹭到了白维扬身上去。筷子的一头沾着油,白维扬的衣服上立即多了几个橙黄色的油点。
岳知否又分明看到白维扬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有点不愉快。
他刚刚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抱着一大盘糕点的孩子正欢天喜地地跑着,忽然间,被什么绊了一下,怀里的糕点全都倾到了地上。笑容忽然凝住,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皱着眉头,奈何大家都在笑,只好也笑。
岳知否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结果,被一个山贼发现了。
山贼大声喊道:“喂,那个弹琵琶的娘们,你笑什么?”
旁边的白维扬也跟着喊:“喂,你笑什么?”
歌舞班子的表演忽然停止,山贼们也停止哄笑,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岳知否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笑过。她慌了神。
一开始喊她的山贼招了招手,道:“喂,你,给老子过来。”
白维扬也跟着招手:“喂,你啊,叫你过来。”
杨晓镜对岳知否使了个眼色,叫她过去。岳知否还抱着琵琶,走了过去,山贼用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问道:“你刚刚笑什么?”旁边几个山贼想起刚才他们叫这个戏班子上楼,并没有经过多少考量,全是因为白维扬忽然说不能叫他们,引得一群人头脑发热,才叫他们上来的。几个谨慎的山贼开始觉得事情不对,都冷冷地盯着岳知否看。
岳知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她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白维扬也跟着问:“喂,跟你说话啊,问你刚刚笑什么,回答啊!”岳知否感受到大家都看着她了,她要是此时回答,一旦说的不太妥当,绝对会引起众人怀疑。于是蹙着眉,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是个哑巴。
众人看她神情惊惶,又见她年纪小,料也没什么威胁,又看歌舞班子里的其他人,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这才放下心来。开始问话的山贼又戳她额头,道:“你真的是个哑巴啊?”白维扬也跟着拍拍她的脸,笑道:“可惜,长得这么周正,是个哑巴。”拍了她几下,凑到她面前,眯着眼睛笑,道:“新来的啊?”
岳知否心里沉了沉。他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第5章预谋刺杀
她那一瞬间的惶恐全都看在白维扬眼里,他还是眯着眼睛笑,又凑近点,捏了捏她的脸,问道:“我问你是不是班子里新来的,问你几句话就吓慌了,慌脚鸡似的,以后没人听你弹琵琶啊。”他靠得太近,她不敢看他眼睛,低着头,于是就看到他锁骨上那块小小的胎记。想起他说的那句“娘胎里带来的胭脂渍”,想起他微微挑起的眉,想起他带笑的眼,忽然脸就开始发烫。旁边一个山贼趁势起哄,道:“喂,你惹得人家脸红啦。”又指着白维扬,对岳知否说道:“哈哈哈,小姑娘,跟你说,这家伙是有了名的花丛高手,他见了哪个漂亮姑娘都这样,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白维扬双手环胸,坐在那里,瞪了说话的山贼一眼,道:“你真不够义气,有你这样胡说的。”又看着岳知否,一脸认真地说道:“你别信他,我可是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一众山贼听了他这话,更是捧腹大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岳知否和白维扬身上,后面的密探们已经看到了玉簪贴身藏在一个人的腰侧。那个人踮起脚尖看被围在中间的岳知否和白维扬,衣服绷紧了,那簪子的形状便隐约露了出来。一个歌女装扮的密探悄悄走到那个人旁边,手一拂,衣服上已经开了一个口子,她伸手一探,簪子已经到手,她转手就把它给了后面的其他密探。
藏玉簪的山贼立即发现有人出手,一回头,那个驼背老头就拿起二胡往他头上一砸。二胡不算太重,那人却好像被榔头砸了一样,当即头破血流,倒在地上。靖安司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不是因为现在白玄和韩耀斗得厉害,他们真的不会出手去惹这些江湖上的人。拿了簪子,一众密探立即准备逃遁,丢下一封信,转身就去攀窗口。
窗子却在密探们碰到它的前一刻被撞开。外面闪进来好几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他们一进屋就分成了两队,一队扑向带着玉簪的靖安司密探,一半却涌向白维扬。山贼们这时候都在密探旁边,跟他们撕打着,白维扬抬头看了看扑来的黑衣人,回头一看,身边只剩下一个岳知否。
岳知否注意力全在扑来的人身上,全然没有发现,白维扬脸上闪过了不止一点不愉快。
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立即抽出身上藏着的短刀,挡在白维扬面前,好像一只护雏的雌鸟。然而,她那时又瘦又小,根本挡不住白维扬,白维扬低头看了看才到自己下巴的她,慢吞吞挤出一句:“我爹让你来护着我的?”
岳知否这个新手无法同时注意两边,她盯着前面扑来的人,见势不妙,抓着白维扬的手,扯着他就跑。跑了一段路,才回答道:“是,你不用怕。”
不用怕……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