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我们便“散步”去了,到了宿舍门口,知情的何淑珍摇着身子走过来,问:“去哪?”“散步。”何淑珍抖着齐肩的卷发,笑吟吟地说:“噢,原来是鼓腹而游。”笑得我们要死,但又不能太放肆,因为一笑,就感到肚子像个快爆炸的大西瓜,只得像企鹅一样,微张着笑口笨拙地缓缓而行。
我们游了三个湖,一个西湖,两个东湖,走了两个花园,一个茉莉园,一个杜鹃园,最后走大操场。刚开始不敢说话,就曾燕悄声说想跳进湖里泡澡,结果大家一想笑就感到西瓜马上要破,就再也不敢开口了,走完三个湖才轻声细语地说,再后来用正常音量小心翼翼说,走了两个多小时了才敢哈哈大笑,因为冷,操场上人很少,就听到我们十二个人的狂笑声。
12月27日星期日
上午,赵怡的学生李宇华他们从德镇来了,捧着一大束鲜花,说:“miss,圣诞节快乐!”
想起实习总让人感叹,还记得出发那天的情景,我们是一大早出门的,大家都很高兴,不断叫着“图书馆,!”“南师!”“!”“公车站,!”……大家一路上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记得回来的那天,我们都没说话,就默默拎着行李上车,学生都在课室上课,没有熟悉的面孔,没有熟悉的声音。我们都不看彼此的脸,就这样,在静默中告别了那个似乎生活了很久的地方。回到南师大更感失落,中学的生机这里没有,中学的笑脸和招呼这里没有,这是一个多么安静而冷漠的大学校园啊,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才重新适应。
那一个半月流逝得太快了,那几十个日子又紧张又充实,还很新鲜,学生喜欢叫我们miss和sir,他们又聪明又笨,又可爱又可恶,很有趣,我很喜欢我的学生呢。最好笑是晚自习时,我们在班上巡堂,我呢,装模作样扮老成,还狡猾得要死,雅冰被学生逮住问物理化学,顶不住,就借上厕所逃跑,赵怡总管不住学生,突然见原班主任来了,赶紧对学生说:“嘘!别吵了!班主任来了!”弄得全班都笑了。那一个半月,有趣的事和棘手的问题层出不穷,让人心烦,又让人欢乐,回到南师大,我们一直惦记着他们,经常跟他们写信、寄卡片、寄书。
中午,赵怡请李宇华等到南师大的湖心餐厅吃饭,把我、雅冰和袁丽英也叫上了,我们四个是在同一间中学实习的。饭后,学生还想约赵怡去玩,被赵怡一挥手打发回去了,赵怡烦死了,因为李宇华喜欢她,这个高一男生长得又高大又帅,还很纯情,我们便取笑赵怡,被她狠狠瞪了几眼,那样子可爱极了。
12月28日星期一
早上一拉开床帘,看到韩襄坐在窗前发呆,她的床铺已收拾好,去上课的书也准备好了,还冲了一杯茶,热气上升,像轻飞的霜。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她,看了好久。
去洗脸时,我一直很不安,又快乐又紧张,结果把衣服都洗湿了。回到宿舍,韩襄已走了。陈肖红帮我打了早餐回来,是我最喜欢的珍珠肠粉。“你真好!”我夸奖道。“当然啦!”陈肖红又露出她特有的贤惠小媳妇的笑容,“因为你对我也很好呀!快吃吧,要不迟到了。”于是我们三下两下把早餐吃了,赶去上课。
中午回到宿舍,发现韩襄的酒杯上插着一支黄玫瑰,刚刚要绽开,典雅又明艳,美极了。那酒杯不在她的桌上,而在我的桌上。她正坐在床沿,看着我。“给我的”她笑了笑,还是看着我。“喜欢。”我说,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就看着那朵黄玫瑰笑,心里响起那首歌:“像一阵细雨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有情天地,我满心欢喜……”
这支黄玫瑰,骄傲地遗世独立地煞有风骨地立在我的锈迹斑斑的窗前,看了我一个中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
晚上,又点着蜡烛看书,火苗随着夜风一跳一跳地晃,把黄玫瑰的影子投到我身上,脸上,我想逃上床去,却在桌前坐了一个多小时。
12月29日星期二
今天上了一天课,有我最喜欢的中国现代散文研究和《文心雕龙》研究,这学期的课程都不如前三年的有意思,可能是被实习影响了。
中国现代散文研究是新的系主任陈老师上的,他自己就像一篇散文、一首散文诗,朴素,文雅,澹泊宁静,很喜欢他的风格。
《文心雕龙》比较艰涩,选修的人不多,不过我一向喜欢文学理论,文学概论,中国古代诗歌美学概论,西方文论,美学,艺术抽象研究,都喜欢。我也更喜欢教文学理论的老师,感觉他们的阅读面更广,研究更深,思想更深刻。如教中国古代诗歌美学概论的覃老师,他表面很冷,讲课用语很专业,声音又低沉浑厚,课堂好像很枯燥,还似乎高深而遥远,但他腹有诗书,对中国古代文论和诗词研究很深,讲起来慷慨激昂,极其沉醉,很有感染力,让你自然而然就走进他的世界。
说到学养精深,就想起大二教古代汉语的王老师,博学,谦和,严谨,愉悦,自得其乐,每节课都讲得津津有味,生动有趣,好像那些古文字,全是一个个活的有故事有灵魂的生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