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山间的小路上,一双赤脚急促地走着。裤脚下边的破布条一走一晃荡,长大的灰白衬衣在身上一走一浪荡。
廖郁林低着蓬松的头,忧心忡忡地走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漫无边际地注视着路边的枯叶杂草。
当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时,他的脚步反面迟缓了,最后站定了。把脚入沙土里,脚搓着脚。望着掩映在竹林里的自己的家。
那是一座黑瓦土砖的普通农舍,男女主人各带有四个孩子组合的家庭,廖郁林排行老五。
他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前院。走到**笼前,**咯咯咯地欢迎着他,走到猪圈前,他着大猪厚实的背,大猪哼哼地摇着尾巴。
走进堂屋,他的小妹在椅子上睡着了,小弟在地上睡着了,他赶紧推醒他们。
小妹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哥,你回来了。”
小弟喃喃地说:“我,我还要睡。”
廖郁林说:“吃了饭到床上睡去吧。”
厨房里,他看见大妹正在灶下添柴火。
在做饭的后妈,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又回来了?”
廖郁林吞了吞口水,问:“爸爸呢?”
后母说:“爸爸,爸爸又不是个摇钱树!”
廖郁林立即转身,走到房里,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放,沮丧地倒在床上。
薄暮笼罩着山庄,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后母一边端着一盆红薯开饭,一边唠叨着:“哼,吃起饭来一屋人,做起事来没有人。你爸和你两哥都卖柿子去了,你两个姐刨地到现在都还没回。哼,做事的都是他们,吃饭的都是你们!来啊,吃啊,一人两个。”
小弟接了两个小红薯,看了看,说:“妈妈,再给我一个大一点的吧。”
后妈说:“你这点个小家伙,要吃几多啊,两个还不够?”
廖郁林说:“妈,把我的两个给他吧!”
后妈说:“你的两个?你说得再轻巧,你哪来的两个啊?你一个星期的伙食不是都带足了的吗?现在又回来榨油来了,还你的两个,你的没有了!”
后妈说着,就塞了一个小的给了小弟。然后又说:“这,他们之中,就数你大点,可以劳动了,你却非要读个什么书。每年一分钱不进还不说,还要不停地往外交钱,不读书不是一样地吃饭?你真是个无底洞,是个喂不饱的狼……”
廖郁林没法,他按着肚子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流到耳,滴到床上。
月亮升起来了,万青推门进家,珍珍欢声说:“妈妈,我已经吃了。你的饭我也卖回来了,用碗盖着的,可能还是热的,快吃吧。”
“啊哟,谢谢珍珍了。珍珍不但会照顾自己,还会照顾妈妈了。真行!”
何三宝磨磨蹭蹭地进来了。
万青一边吃,一边问:“你来干嘛?”
“老师,我,我是来向你说明情况的。”何三宝理直气壮地说。
万青瞥了他一眼,说:“我不听情况。”
“老师,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啊!
万青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厉声说:“我怎么‘暗’法,嗯?你把别人的牙打掉了,你放牛粪在别人的桌子上,你不来承认错误,还要说明什么情况。那么,你做的都是对的,是么?”
“哎,不不不,我知道,我打了刘春芳,是错了,我放牛粪也错了,但我是有原因的啊。”
何三宝“雄辩”着:“放牛粪是为了教育他们,不能谈恋爱。这恋爱不合适,就是打个比喻。你们语文老师不总是教我们什么明喻、暗喻吗?我这就是明喻。他们这恋爱啊,就好象是鲜花在牛粪上,这比喻生动贴切,是吧?”何三宝挥着手,得意洋洋地讲着。
万青把碗一推,皱着眉头,问:“谁谈恋爱了?你有什么证据?”
“嘿,谁?还有谁呢?丁楚跟何莉呗!大家都知道的。”
“他们俩谈恋爱,你为什么打刘春芳?”
“这是刘春芳自找的,要她不要妨碍我教育何莉,可她就是不听……”
万青站起来说:“那你也妨碍了我的教育,依你看,我该把你怎么样呢?”
何三宝急了,点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我怎么就妨碍了你呢,嘿?”
“第一,丁楚跟何莉如果不是谈恋爱,你促成了他们。第二,如果说是的,他们可以从地下转为地上,你的这种‘教育方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第三,你的什么‘明喻’是恶劣的恶作剧,本不是什么教育方法。”
万青说着,长长地嘘了口气,说:“何三宝啊何三宝,我觉得你据有相当高的水平了,你都可以用‘明喻’教育别人了,你不用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