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听说姐姐身子不适,有些担心呢,不知这些天好些没有?”韩亦真握了韩亦幻的手,那冰凉的触感依旧如昨,她的眉眼一垂,淡淡道,“我们姐妹两个,很久没见了呢……自从姐姐赶我出谷之后……”
看起来,孩子的事情,云欺风并没有与南子瓜和韩亦真说。也罢,若是说了,又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为他多树敌人——这种于己不利的事情,算计如他,定是不会去做的。
“亦真,姐姐对不起你……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伤害。”另一只手抚上少女的脸,韩亦幻替她捋好鬓角的碎发:许久未见,她倒是没什么变化,想必是南子瓜对她呵护有加,倒是自己,拜云欺风所赐,着实憔悴了不少。因为堕掉孩子的缘故,原本清瘦的身子,亦是更加单薄。她紧裹一袭浅色的大氅,几乎要融入其中,“爹的事,还有你娘的事……对不起。”
“这不是姐姐的错,我知道。雾公子的事,亦真也听姚黄说了,这些……都不是姐姐的错,也不是云公子的错。”她摇头,继续道,“前些日子,我回去祭拜了爹娘,也……见了弗惑,他……”
眼微微一跳,韩亦幻尽可能装作云淡风轻,“他可好?”
稍稍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那小狐狸猛然仰起脸,“弗惑让我转达姐姐,爹的事,绝不是云公子所为!所以姐姐,你莫要……”
“我知道。”韩亦幻一语惊人,望着眼前怔住的韩亦真,又缓缓道,“我宁愿是他所为。”
她的目光沉而深,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韩亦真皱眉,“弗惑和我说,云公子当时佯装逐云琚没有被毁而是被云家收回,是为了转移那些垂涎宝玉的修真之人的目光,好让元气大伤的凝冰谷不再是众矢之的……”
“这,我也明白。”
“云公子要娶你为妻,并不是让挟制弗惑,挟制凝冰谷……而是他是真的……”
“我都了然。”有些急促地打断她的话,韩亦幻幽幽起身:她知道,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笨女人,或许没有云欺风那般喜爱险招频频,冷静下来稍加考虑,她自然知道韩怀空被“斗转”之力影响而做出屠谷一事,有些蹊跷。
可是在她能推测到的事情中,她宁可相信这都是云欺风一手策划所为。为了他的野心,为了莅临流川之上,俯瞰众生。
否则,便是否定她曾几何时笃定的,并且一直防备着的,人和事。
一直害怕着身边的亲近之人会背叛自己。魏紫已然是先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种彻底绝望的感觉——所以,她宁可相信是那个野心家,毁掉了她拥有的一切,也,毁掉了她的爱情。
她只是不确定罢了。她只是固执地相信着什么罢了。
“姐姐你不相信亦真的话么,还是不相信弗惑说的……”韩亦真亦是起身,上前追了几步,“姐姐!姐姐!”
“亦真,弗惑还与你说了什么?”白狐女停住脚步,没有转身。
韩亦真想了想,又道,“他……说话很奇怪,他说只会远远看着姐姐,如果原谅他的话,就回去看看凝冰谷,给,给爹和璎珞娘亲……上柱香……姐姐,弗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求你原谅?”
于是一切都明了了。
要不要继续固执下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云欺风继续作为自己的假想敌,对峙,孤立,可是她做不到——如同双极,爱与恨,都被她看得太重。
要忍耐。
那个坚毅隐忍的男人,还是被什么所惑。
解脱了自己,却推她进入万劫不复。
“亦真,答应姐姐,以后每年清明都回凝冰谷,替爹娘上柱香。”她微微笑,步子再次迈开,有些飘,声音淡的如同沉渊山间缭绕的浮云:
我此生,定不会再回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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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后院,缺少了该有的声息,寒意便慢慢蔓延开来。
“姑娘身子尚未痊愈,还是不要着凉为好。”小玦苦口婆心劝了几次,韩亦幻依旧不为所动——尽管知道如今唯剩下这般一副皮囊,她还是学不会对自己好一些。她只是需要什么,让自己的思绪慢慢冷静。
送走了自家妹妹,石桌边孑然一身的曼妙身影,略显孤单。清瘦的双手猝不及防间环过女子的雪颈,暧昧不清的声线响起,“……想我没有?”
见韩亦幻没有反应,云欺风干笑了两声,抽回手来理了衣服,“和亦真丫头都聊了什么?这次青锋台一事,当真要谢谢他们,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结果倒是不坏。”
“没什么。”一如既往的凄冷声音,韩亦幻转过身来,“你呢,又与南公子聊了些什么?”
他微微笑,从袖中亮出一柄折扇,那扇子扇骨程亮,非金非铁。韩亦幻一眼便认出,那是妖狐韩融空不离身的扇子。她接过,“融空叔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