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跟陈蛰熊,就像是一对前世冤家,说话之间永远带有火药味,你呛我一句,我怼你十句,谁也不肯落下风。起初,陈蛰熊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秉承江湖原则,只动拳头不动口,后来俩人关系近了,手没法动了,只能耍嘴皮子功夫,从毫无还口之力,到了现在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陈蛰熊的惊人进步,印证了一句谚语:与其悲叹自己的命运,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
赵凤声打开上世纪名气最大的香烟,靠近鼻腔,没有迷人的醇香,反而有股淡淡的酸味,跟中华玉溪那种名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赵凤声心中的期待感消散大半,点燃,用力抽了一口,等到烟雾从嘴里一缕一缕吐出,饱满,柔和,香醇,迷人,带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香甜。
好烟!
老烟枪赵凤声掐住烟身,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这烟受到无数人追捧,确实是抽过最好的烟。要不你去把大熊猫都拿过来,反正张烈虎只抽中南海点八,他抽也是浪费,咱哥俩二一添作五,平分,祸祸完得了。”
“丢人的事,别叫我去干。”陈蛰熊不屑道。
“不就是几包烟嘛,张家大门大户,哪会在乎这点东西。”赵凤声完全忘了吃人嘴短的道理,喋喋不休道:“人分地域,烟也分地域,江东那边抽南京和苏烟,江南喜欢大红鹰和利群,芙蓉王和白沙占据了长江中游市场,中南海,则是皇城根的一种独特符号。不管有钱的,没钱的,兜里赛一盒中南海,再拽几口京片子,似乎就有了底气,见谁都能摆出天子脚下百姓的高贵。就像你和张烈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骄傲,根本不用问籍贯,京城的人,错不了。”
陈蛰熊冷眼相对,“我是农村里土生土长的娃,从小吃糠咽菜,没抽过中南海,也不会讲京片子,怎么也被你捎带进去了?”
“可你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始终跟京城有缘。龙子龙孙,放到泥泞沼泽,也掩盖不住头角峥嵘,姓陈的,我不是在拿你开涮,而是在阐述事实。”赵凤声平淡说道。
“按照你的逻辑推算,你跟雷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奸商的天赋,你有么?”陈蛰熊脸色不善道。
“哈哈哈哈,开小卖部都能让我每年赔几千块,还奸商,你见过靠四处借钱过日子的奸商?你是张家的人,我是赵家的根,如果说那股愣劲,我倒是从我爹那遗传了八九不离十,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赵凤声翘起嘴角,那是一抹属于倔强的微笑。
“听说你父亲是军人,不会像你这么能絮叨吧?”陈蛰熊反问道。
一语中的,赵凤声挠挠头,挺尴尬。
“生活的历练,过程的打磨,无奈的辛酸,都会迫使一个人会改变,假如咱们的人生轨迹发生偏差,譬如你父母多活几年,也许也不会遇见。我不认命,但信命,祖宗几千年的传承,或多或少夹杂了一些道理。”陈蛰熊眼光迷离说道。
这家五星级宾馆没有烟灰缸,赵凤声往空了的矿泉水瓶里弹掉烟灰,“说说张烈虎吧,记得你以前对这个弟弟不太感冒,这次去了一趟京城,怎么跟他尿到一个壶里了?”
“很简单,投桃报李,彭浩瀚的事,他出了很大力,又把哥哥挂在嘴边,我好意思再对着他摆脸色?”陈蛰熊慢悠悠解释道。
“他这次来到西北,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雷斯年?”赵凤声吐出一口价格昂贵的香烟,沉声问道。
“不清楚。张烈虎从小就受到家族熏陶,城府,韬略,阴谋,阳谋,样样精通,虽然他总是将自己塑造成莽夫形象,可轮到斗智,相信不会败给雷斯年。我认识他十几年,可以说知根知底,也没摸清他的脾气,时而莽撞,时而冲动,时而疯狂,就像是带着面具,千变万化,似乎在瞬间就能变出另一张脸。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张烈虎在京城踩人踩到脚发软,横行霸道多年,却一次亏都没吃过,记好了,一次都没有。”陈蛰熊郑重其事说道。
赵凤声紧皱眉头。
能在京城作威作福,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有人曾经讲过一件故事,有位地方大官,跑到京城治病,医院人满为患,根本腾不出房间,连走廊里的床位都满了。那位大官急了,开始发飙,说自己是正厅级干部,必须享受相应级别的待遇,要求医院给准备一间高干房,否则就要找院长抗议。那位小护士了冷冷一笑,说正厅级算什么,走廊里躺着三位副部级,仓库躺着一位正部级,想要床位的话,排号!
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以讹传讹是人性,传了几十嘴,夸大其词,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这个故事,间接说明了京城水有多深,想要在那里混出名堂,难如登天,就更别提飞扬跋扈了。
“可怕的家伙,希望他不是我的敌人。”赵凤声自言自语道。
“你想多了,张烈虎从来不踩无名小卒,那些倒霉蛋,不是高官的孩子,就是富商的子孙,你一个靠着玩命去换钱的痞子,没背景没身份,他才懒得踩你。除非……你成为雷家的代言人,到那时候,张烈虎估计会不留余力对付你。”陈蛰熊哼哼道。
“那我就放心了,反正这辈子我也跟雷家扯不上关系,不怕张烈虎拿我开刀。”赵凤声一把抄起外衣,搭在肩头,急匆匆从床上跳下,朝门口处一努嘴,“抽了人家的烟,是该去办正事了。”
“干嘛去?”陈蛰熊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