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明白,这是皇帝zhui扶植一个山头,来对抗争国本的那些文官,用山头来对抗山头,用文官来对抗文官。起复江陵旧臣,从感情上,他十分欢迎,可是从shiji上,他却要仔细斟酌。
那些人为人如何,脾气怎样,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否认可为自己所用。一旦起复了一群只想u江陵旧制,而不是一心为我为天家所用的江陵旧部,不啻于作茧自缚。更可怕的是,江陵党中,不乏干材,若是起复之人,能力大过自己,威胁到自己的首辅地位,那就更不能起用。“贤婿,此事容老夫斟酌一番,再做道理吧。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和婉盈的婚事。你们两个……,唉!难道你要她带着身子嫁到你家,闹出个奉子成婚的风波?到时候,东直门那揭帖,就不愁没的写了。”
郑国宝急忙道“老泰山放心,这事肯定是要抓紧,我这交接了差使,就赶着办这事。起复江陵党的事,确实不能急,还得您老人家权衡之后,再做定夺。不过小婿认为,黄河的事,可是拖不得。河南八营兵变,已经大大耽误了河工,万一黄河泛滥,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申时行又问道:“灵应子耿义兰告御状的事,怎么听说,也是你在背后当靠山?这事弄不好,是要牵扯到慈宁宫里那位的。你何必揽事上身?那道人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拼命?”
“老泰山容禀。那事确实是我搞的,还望老泰山在背后。助那道人一臂之力。至于得罪慈宁宫那位,我做不做这事,她都看我不顺眼,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天家信道抑佛,在这事上做好了,能讨天家欢喜。老泰山是明白人,下面的话,自然就不用小婿来说了。”
等到郑国宝告辞之后,申时行回到书房,也知黄河之事不可小看。脑海里浮现出江陵旧臣潘季驯那。潘印川是个只知道治河。不知道夺权的呆子,脑子也不怎么灵活。想当初敢在风口浪尖上保张居正的家族,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能干活,不能揽权。这种人倒是该优先起复。让他去把杨一魁的烂摊子收拾了吧。
至于和尚和道士打官司。说实话,对两方面申翁都没什么兴趣。可是自己女婿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老太后年事已高,皇帝正在壮年,这一局怎么看,也是天子稳赢。自己也要早点坐好weizhi,才能安心做好不倒翁。
到了次日,郑国宝正在任盈盈房里听琴,却有丫鬟来报,说是老太爷有请。等他到了书房,却见自己的叔父郑承宪满面赔笑的与一人说话。与郑承宪对话之人,身体发福,面白无须,年纪五十上下。相貌十分和善,看上去倒像是个跑买卖的小商人。一身穿着也是员外巾服,身后几名伴当,也都是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必恭必敬,甚是规矩。
郑国宝一眼认出那白面无须之人的身份,急忙抢步上前,施礼道:“张老先生不在东厂办公,不在内书房值事,怎么有暇,到我的府中来了?小可不知老先生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这白面无须之人,正是当今朝中权势滔天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提督东厂张鲸。司礼监掌印张诚与张鲸,都是万历当年做太子时,就跟在身边的伴当,又称大张伴,小张伴。为了不让朝内出现另一个冯保,万历将司礼监和东厂进行了拆分,两个伴当一个做司礼监掌印,一个做东厂提督。
张鲸虽然不能执掌司礼监,没有内相名声。可是他除了执掌东厂外,还掌握内承运库。也jiushi皇帝自己的金库,也在张鲸手里掌管,天子信任,可见一斑。他甚至还想与武清侯李伟,也jiushi慈圣皇太后的娘家联姻,让自己的侄儿迎娶老太后的外甥女,武清侯李伟的孙女。他又搜罗有术,经常为天子进贡金宝,靠进贡成为万历眼前的爱将,论恩宠,远较张诚为厚,实为当今阉人中第一号人物。
张鲸见了郑国宝,连忙起身,撩袍跪倒在地。“老奴无能,年老力衰,眼花耳聋,管束无方,放纵手下为非作歹,与国舅与国丈结仇,当真是该死的很了。昨日天家把老奴叫去,又狠狠训了一顿,说,若是国舅不可消气,就让老奴自己滚去南京守孝陵。老奴今日前来,jiushi来负荆请罪的。老奴实在想不到,嵩山派、崔少白这些人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跟国舅作对。这也是老奴疏于管教,才出了这样的事。没别的,今日老奴就请国舅替天家惩戒奴婢,您打的越重越好。”
郑国宝却h大笑,伸手把张鲸拉了起来。“老公公,您这是要折杀在下啊。说起来,还是我年轻气盛,对于老前辈,多有冒犯。您老人家冲我发脾气撒火,才是题中应有之意,怎么能颠倒过来呢?我这也是最近几天忙着成亲的事,没腾出手来。要不然啊,早就到东缉事厂,给您老人家登门赔罪去了。”
只见张鲸听了这话,眼里居然挤出几滴泪来。声音也有些哽咽,“国舅,您这不是要活活折杀老奴么。老奴是什么身份啊?无非是天家眼前的一个奴婢,您是天家的亲戚,哪有亲戚给奴婢认错的?那不就乱了体面了?您这样,老奴就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我说国丈,您还是把鞭子赏下来,让国舅抽老奴一顿,老奴心里还好受点,要不我是没脸活着了。”
郑承宪为人,只当二人真是化干戈为玉帛。手捻胡须笑道:“h。今天我这家里,可是演了出将相和的好戏啊。我说张老公公,国宝这孩子啊,从小没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