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纹胸口一堵,呼吸都滞塞起来,他绽开一抹嘲讽的笑,道:“是啊,把堂堂玳王像个傻子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每每想起总是很得意吧?”
“不。”岳承凛丝毫未被他的嘲讽所激怒,反而流露出迷茫之色,低喃道:“想到你的时候,这里很难受。”他拉住玳王的手,指向自己胸口,朱锦纹先是一惊,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去,双目圆睁,惊惧交加地看着他。
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让岳承凛心疼不已,忍不住欺身过去,几近恭敬虔诚地轻吻他微张的嘴唇,蜻蜓点水,轻声道:“对不起。”
朱锦纹眼眶一热,扭过脸去,无声地拒绝了更多的亲昵。
他不想要这个吻,但是这句话,他等了整整七年。
沉默了许久,他平复了胸中激流涌动,哑声道:“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岳承凛带着讨好的笑容,声音低柔醉人,“如果原谅之后就是忘却的话,我宁愿你一生对我恨意难平。”
“你!”朱锦纹恼火地瞪着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带给别人多少伤害吗?
定了定神,他冷冷地说:“如今两国交好,我已经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了,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
“谁说没有?”岳承凛微微一笑,温热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畔,“我要你。”
朱锦纹猛地向后退,后脑勺猛地撞上车板,哎呀一声,疼得眼冒金星,一室让人窒息的暧昧全化为乌有,岳承凛忙把他揽到怀中,轻揉他的后脑,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低笑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朱锦纹光顾着嘶嘶呼痛了,倒没注意被他抱了个满怀,等到马车停稳,车夫在外面毕恭毕敬地说流云山庄到了时,朱锦纹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岳承凛,狠瞪了他一眼,低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本王有什么好怕的?”
脸上装得越是淡泊,心里就越是纷乱如麻,猜不透岳承凛想做什么,吃一堑长一智,无论他有没有图谋,自己都不敢再相信他了。
流云山庄是岳承凛在泺宁的产业,建在城郊,占地广阔,格局大气,特别是院后整整一座山头栽满了玉甄花,如今正是花期,满目繁华,真如云霞遍地,亭台楼阁掩映其中,在月光下罩着一层氤氲白雾,静谧幽深,花香弥野,让朱锦纹这样满怀心事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声神仙府地。
“只是来看看花,喝喝酒,玳王殿下不会不赏脸吧?”岳承凛礼数周全地请他下车,当着一堆下人的面,朱锦纹不想失了亲王气度,怏怏地被他托着手请下来。
怕什么?只要自己坚定心志,以不变应万变,他有再多的花招又能如何?堂堂丞相,总不能强迫自己就犯吧!
朱锦纹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对岳承凛的态度也没那么生硬了,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灯火阑珊,夜风微冷,两个人坐在花树下,任花瓣如雨般落下,沾在发梢衣角。
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杯又一杯地喝酒,酒酣耳热之际,更觉得落花风雨更伤春,不知怜取眼前人,荣华富贵虽好,寂寞却如影随行。
两个人也有过不寂寞的时候,却以决裂收场,如今又坐到一起,醉眼看花,花落袭人,恍然如时光流转,又回到当年那段甜蜜的日子。
花前月下,让人更容易动心,朱锦纹懒洋洋地倚在竹榻上,星眸半合,觉得胸中的愤懑渐渐随着落花散去了,留下的,只有浓浓的遗憾。
岳承凛接了几片花瓣,放入酒壶摇了一摇,对上朱锦纹不解的眼神,他笑着解释:“用玉甄花瓣泡过的酒更甘甜清冽。”
朱锦纹就着他的手凑过去一嗅,果然酒稥浓郁了许多,他也拈起一朵落花送入口中,只觉得略带苦涩的稥气在舌尖萦绕了一回,随即品出幽幽清甜,齿颊留稥,沁人肺腑。
“这倒是好东西,该带几棵回去种到我府上。”朱锦纹头上沾了几片花瓣,半眯着眼睛,憨态可掬,岳承凛莞尔一笑,道:“这花喜欢北方寒冷的气候,过了雪岭关就不开了。”
“啧,真像贵国的人一样,脾气死硬。”朱锦纹不满地弹开指间的花瓣,却不知自己醉意朦胧的眼神活像在撒娇发嗔。
岳承凛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喉头一紧,说:“不如你留下来,伴花而眠岂不快哉?”
朱锦纹酒醒了一大半,低咳一声,“你喝醉了。”
岳承凛轻笑:“酒不醉人。”
被他直勾勾地盯着看,朱锦纹脸颊发热,趁着自己还有几分清醒,赶忙站起身来,拢了拢披风,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酒也喝了,花也赏了,实在没有再留他的理由,岳承凛也站了起来,目送他朝外走,突然开口道:“本地习俗,玉甄花泡的酒意味着永结同心,夫妇共饮能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