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还遍地洒下金光的太阳已经躲进了云层里,偶尔从乌云里泄出两束光,更显出壮烈。
两个阵营黑压压的一大片,在那远些的山头,隐隐绰绰的还可以看见些影子。
或孑然而立,或身后跟着一个小部队,这是观望的人,或是想着能在乱战中坐收渔翁之力。
风不分阵营,扬起谢国战旗又吹动易国战旗,没心没肺的像个孩子。
春风动,战鼓擂。
一声一声像是击在人心上,心跳的力度从胸腔传到鼓膜,再兴奋大脑的每一根神经,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眼里带着光,最后一声落下时两拨人都动起来。
地面隐隐传来震动,除了铁骑声,风呼呼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说话。
每个人眼里带着壮烈的视死如归,以及要用鲜血换来的荣耀。
两波人马越靠越近,在阵营的最前方,都有一个人被残阳拉出孤立的影子。
第一次交锋,总是由两边的统帅带来的。
“以后这地方可能要废了。”
观望的有人在叹息。
“谁说不是,血流成河万骨枯。”低低的嗓音在风里飘远,“这天下格局变化,哪次不是用万千人的性命换来的。”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对面的人也越来越近。
“待会记得避让。”
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有些失真的感觉,几个字在耳边落完的时间已经又是一段距离了。
陆暮没有穿盔甲,他与易落辰共乘一骑,一身白衣在风里翻飞,在黑压压的一大片里显得突兀又更显苍凉。
听见这话陆暮也没有回答,他知道易落辰让他坐在身前打的什么主意——也许萧宇琛能因为他有瞬间的分神。
他低头,露出点笑意。
真是刚刚好,要是易落辰不让他共乘一骑,还有点麻烦,毕竟他现在的情况连缰绳都握不住。
见人没有说话,易落辰低头离得更近了,或许是笑了声,“差点忘了,等这次回去,我就给你解毒。”
陆暮没说话,他可不会认为人是真的忘了,这么说,只是威胁而已。
提醒他,一切已成定局,不要妄想改变。
陆暮轻轻拍了拍易落辰的手,示意他知道了。
易落辰手抖了抖缰绳,没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彰显自己轻快的心情。
陆暮几不可察的往前移了移,一抬眼猝然对上了萧宇琛的视线。
对方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暮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觉得在那头盔下,萧宇琛的嘴唇一定是紧紧抿着的。
绷成一条锋利又冷漠的直线。
他曾在人这样时一点点亲过这嘴角,让这冷漠变成向上的弧度。
都是曾经啊。
陆暮微微笑了笑,眉目低垂,好像独立在场景之外,在这战争的硝烟里竟显出些温柔。
两匹马已靠近,将身后的军队甩下一大截。
两边的长矛都已经举起,冷冽而炫目的光。
风吹过的一瞬间,也许比那还快,长矛挥动,两匹马已交叉而过!
萧宇琛胸前的盔甲上只有一道浅淡的白痕,他策马回身,几乎是有些慌乱。
转身的动作过快,马根本没达到这个缓冲,被勒出一声哀鸣,响彻整个旷野。
刚转过身,瞳孔里白色身影的人就像是折翼的蝴蝶往下摔去。
易落辰低头,胸前c-h-a着一把刀,轻易穿透他试验过的本该无坚不摧的盔甲。
他感觉生命力迅速流失,外面看却连一丝血都没流出来,全被封在了盔甲里。
陆暮是被易落辰下意识的一掌拍飞出去的。
他看着易落辰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微微笑了笑,五脏六腑的血液就争先恐后涌出来。
唇形说了两个字。
霍铁。
那盔甲是霍铁造出来的啊。
易落辰皱了眉,陆暮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想问的不是这个,还是悔恨,但这都不重要了。
两人眼里都是迅速流失的生命力。
阳光洒在眼里,刺得厉害,陆暮闭上眼,嘴角带了点笑意。
老天待他也算好的,还愿意送他最后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