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钧他们被护送着前往掩体时,还有一队又一队的工兵,却正从掩体中往外跑。他们的使命就是用他们的生命与黑鸦争夺时间,来修复掩体保住更多的人。
看到这一个又一个与他们逆行的年轻背影,和地面上那些恐惧地蠕动着的蜗牛人们,顾钧往回跑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还是在进入掩体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他放开了顾怡死死拉着他的手,将她推到了顾廷山怀中。
顾廷山与顾钧对视一眼,抓着儿子手臂的手微微颤抖着,可最终还是被顾钧拿了下来。
他随后转过身,加入了那些逆行的身影之中,也把梁霄等人的呼唤留在了身后。
站在空旷的地面上,顾钧面对着那遮天蔽日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给淹没着的黑鸦,一手□□一把不知何时带在身上的匕首。
他不知道他所要做的这件事情,最终会给这些人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够控制得住那些、他从界壁之间带进来的灵。
如果他无法控制住,这些灵很有可能在被他释放出来,吞噬了这些黑鸦之后,转而吞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可是如果他不做,也无非是让这些黑鸦吃尽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他是人,而黑鸦是敌人。
顾钧拿起匕首,动作轻巧地割裂了自己的颈动脉,那浓稠黑色的血液瞬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这些黑色的液体,充满了顾钧身前的空间。它们似乎与那些雨滴处在不同的界面中,互相并不影响。
而紧接着,黑色的丝线从他身前蔓延,扩张,向天空笼罩而去。短短时间内,人们视线之内,所有一切似乎都被这黑色丝线所覆盖。
这一刻顾钧忽然想起了他小时候曾经玩过的一个游戏。
那时候有一段时间,他的“主人”似乎爱上了一个非常幼稚的游戏。它总是会将一些他非常喜欢的东西忽然变没,然后过几天又会让东西出现在某一个他从未关注过的角落里。
一开始他会对此感到十分的惊喜,这种失而复得喜悦能让他开心好久。
几次之后,他便学会了在喜爱的东西消失时,追寻踪迹着地它们。因为他知道了,它们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只是被藏起来了——这是他与另一个人之间的游戏。
对方就是想让他找到这东西,于是将东西藏起来之后,对方会留下各种蛛丝马迹的线索。从一开始的简单直接的指引,到后面隐而不露、仅仅留下的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气息。
但是所有存在过的东西,总会留下痕迹。
就像所有的一切,都遵循着一种规则。每一个物品,都有其特殊的属性。
只要能找到它们的特殊属性,循着规则而寻找,那么在一群十分相似的东西之间,这些被辨认出来的目标依旧会显得非常特别而与众不同,能够轻易被找到。
顾怡他们都被带到了指挥室中,游方硕与许多人一样贴在了窗边,怔怔看着黑幕下的那个男人用匕首c-h-a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听到了身边顾怡凄厉的哭喊声,这一刻似乎重现了顾钧在狙击手的枪口下,投入死神怀抱的那一幕。
只是那一次,顾钧要救的人是顾怡,而这一次,他想救所有人。
即便知道对方可能有着特殊的能力,能从死神的怀中回来。可这一幕,依旧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更何况如此大规模地使用能力,却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再次那么幸运。
而随后所发生的所有这一切,却成为他们所有人生命中永远不会褪色的一段回忆。
一开始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那些黑色的丝线从对方的脖颈处缓缓向前延伸。它们就像是捕鱼人的网,将那些黑鸦的兜头罩住。
在这一刻,他们甚至没能听到一丝黑鸦们的尖叫声——它们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白朗在此时此刻,也终于感受到了曾经他们陷入时间枷锁中时,其他人的感受。
那是虽然不身临其内而依旧无法抗拒的、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即便并没有被笼罩其中,他似乎依旧能够听到那细碎的、贪婪的舔舐声,愉悦的低语声,以及满足的叹息声。
这时他也终于明白,对方掌握的能力确实不是时间,而是在体内豢养着一头永远无法满足的巨兽。
此时这头巨兽似乎终于被松开了一道道缠绕在颈上的枷锁,第一次被如此彻底地允许放开肚子获取食物。
它们兴奋地、带着无穷的渴望向食物奔腾而去。它们挣脱了枷锁,甩开了缰绳,再也不用故作优雅地慢慢进食。
于是只是那么一瞬间,那铺天盖地的黑鸦就像一幅投入到了水中的水墨画,墨色渐渐从画纸上脱落;又像是一副刚刚完成的行栩栩如生的沙画,被一只大手轻轻一抚,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可这头贪婪的巨兽,所能吞食的食物远远不止顾怡他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一些。
在这一天的这一刻,世界上所有正在遭受黑鸦侵袭的城市,那些躲藏在建筑物中、角落中甚至是垃圾桶中的所有人类,忽然间便再也听不到黑鸦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翅膀扑扇声了。
直到人们许久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打开窗,走出掩体,推开了垃圾桶的盖子,他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一刻一直威胁着他们的黑鸦,全都消失了。
很久之后,他们才会明白,黑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