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线撤离退居后方时,所驻扎的最后一颗星球就是那里。
他永远记得那灰扑扑的土黄色的大气,灼热干燥的温度,还有被大气朦胧成一团光晕的恒星。
那两个让顾杨至今辗转反侧的预知梦,也是在那颗星球上做的。
沉默了小半晌,顾杨才缓缓回过神,怏怏地说道:“没想起来。”
“小事而已。”谢凌秋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杨,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抱歉,看起来唤起了您不太好的回忆。”
“还行。”顾杨并不搭理谢凌秋的试探,同时也失去了探究谢凌秋到底跟他什么时候见过的yù_wàng。
他重新低下头,点开了备忘录,漫不经心的翻阅起来。
他垂着眼,也没看到谢凌秋在这一瞬间露出了失落与被刺痛的神情。
但随即,那点失望与刺痛又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被青年人跳脱而甜蜜的语调而掩盖了过去。
他问:“想不想试试我的手艺?”
顾杨抬头:“你想降级当勤务兵?”
谢凌秋笑嘻嘻地:“如果是您的勤务兵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了。”顾杨利落的拒绝了他,看了一眼终端上新发过来的讯息,“我的勤务兵来了。”
顾杨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很显然的,这个勤务兵拥有自由出入顾杨的院落和房子的权限。
通俗一点来讲,他有顾杨家的钥匙。
意识到这一点,坐没坐相的谢凌秋倏然挺直了背脊,他转头看向门口,微微眯着眼,神情像是面对敌袭时一般警惕和戒备。
顾杨坐在他对面,看着这小鬼瞬间褪去了那副家犬的温驯,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目露凶光张牙舞爪的,连脚下的y-in影都不安的翻涌起来。
勤务兵的等级是士官,虽然属于后勤,但应有的作战训练也并不会缺席。
他刚一进门,就迅速察觉到了异常。
多余的鞋,没见过的行李箱,还有让他毛骨悚然、不知从何而来的森然凉意。
勤务兵在玄关处停顿了两秒,便看到y-in影里探出了一条漆黑的蛇,吐着墨色的信子,示威一般的张大嘴,露出了无比尖锐的毒牙。
是没有见过的天赋,在顾杨身边见多识广的勤务兵十分冷静地想。
——大约是属于昨天中将说过的那位客人的。
他小心的绕开了那条y-in影之中生出来的蛇,一进入客厅就听到了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懒散地说道:“勤务兵的工作,高智能家居就能完成吧?”
而他服务了两年的中将微微颔首:“嗯。”
“那不要勤务兵好像也可以。”
那位没见过的客人用那口软绵绵的清甜语调说完这话,就偏过头来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他。
那是一个从脸到身躯,细致到头发丝都难以挑出什么错处的人。
他的发丝像是阳光倾落而下的碎金,身体大部分都被藏在宽大的病号服下边,但裸.露出来的部分还是展露出了相当优美有力的线条,他正微微偏过头来,浅色的蓝眼睛带着些许好奇打量着他。
这个人出生的时候,负责创造他的神明一定是将所有一切构成人的要素都j-i,ng挑细选过无数次,然后将最顶尖、最光明的部分糅合起来,才诞生了这样一个人。
被打量着的勤务兵这么想着。
——可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再多么美好,也无法掩盖他刚刚试图使他失业的事实。
“早安,中将。”
勤务兵给顾杨打了声招呼,得到顾杨颔首之后,转向了谢凌秋。
他记得昨天中将打电话的时候告诉他,这位客人的名字叫谢凌秋,军衔少校,将会成为顾杨中将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学生。
“早安,谢少校。”他招呼道。
谢凌秋笑眯眯的冲他挥了挥手:“早呀。”
这友好的态度就仿佛刚刚他根本没有试图让人家失业一样。
顾杨扫了一眼谢凌秋脚底下一路蔓延到玄关去的浅淡影子,伸手敲了敲桌面:“收回来。”
谢凌秋一顿,将探出去的y-in影收了回来,把碗碟里最后一块培根j-i蛋吃掉,一口气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温牛奶。
接着,他宛如家犬一般摇着尾巴,讨好的向顾杨说道:“老师,要看看我的天赋具体如何吗?”
顾杨掀掀眼皮,站起了身:“可以。”
谢凌秋跟在顾杨身后往外走,在路过勤务兵时,向对方展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就像是阳光下发酵的蜂蜜一样甜美,却让人感受到了与蜜糖的香甜截然相反的浓稠恶意。
他抬起手来,指了指顾杨的背影,以口型无声地说道:“我的。”
接着,不等勤务兵回神,他就转过身去,一蹦一跳的追上离开了屋子的顾杨,向家里的训练场走去。
被抛下的无辜勤务兵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同样作为男性,他不至于不明白这种过度的占有欲和无差别的示威是怎么一回事——但竟然有人把这种占有欲放到顾杨中将身上,就让人觉得无比的违和起来。
顾杨中将怎么可能变成某一个人的……
勤务兵一顿,想起昨天中将对他说的春.梦,张了张嘴,倏地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