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错,没有功利,就是人之常情。
没爹没娘没家族倚靠,到底艰难,更何况他们都尝过寄人篱下的辛酸,因主人低微的地位,连带着这一小家受尽蔑视,还要为了生活忍气吞声。然而,作为赵大老爷的长子,赵氏本家三公子,赵青河成了这个府的主人之一。
他们怎能不挺起胸膛,扬眉吐气?
“去!”赵青河却作势踹脚,“还不如喊我三爷。”公子这样的称呼,最适合四郎那类书生,文质彬彬,斯儒谙雅。
“府里自有一套规矩,不是跑江湖趟子,也不是行商走货。”大驴有说法。
泰伯把大驴拉到一边去,向赵青河禀报,“少爷,大老爷又差人来请你了,说今晚大房设席,老太爷老太太也过去。”
“请迟了。”大年夜没能吃上团圆饭,赵青河就订下广和楼,今晚大伙一起去楼里吃好的。
泰伯面色为难,“少爷……您还是去一趟吧,那边都请好几回了,又是年尾。”
泰婶也来劝,“哪怕是去拜见大老爷一下,酒楼又不长脚,咱哪怕先过去,等你来了再上菜。”
“我同苏娘刚和府里各位太太,姑娘,小儿郎们吃完螃蟹猜过灯谜,白玩了大半日,若再跑去蹭晚饭,咱们岂不是成叫花子了?不是我不想去,实在不合适。”赵青河诉说理由。
夏苏扑哧一笑,也不怕赵青河睨来的眼白,对老夫妻道,“你们不必劝他。干娘含辛茹苦带大他,孤儿寡母,恐怕受到不少委屈。他小时候还因此在学堂遭遇不公,非要弃文从武,才长成这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如今好不容易都熬过来了,自然不愿让大老爷捡现成爹来当。我亦觉得,干娘纵让我们投奔赵大老爷,却同时对我们隐瞒实情,虽有让大老爷照顾亲儿之意,却无让儿认亲爹之心,这份坚持,我们应该帮着守久一些。”
赵青河望着夏苏,天光在他眼底折成长长短短,令那对漆黑的眸子灼灼生辉。她总是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他怦然心动。
深吸气,缓吐气,语调却藏不住一份亲昵,“妹妹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了?”
他的记忆又恢复不少,渐渐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眼里只讲蛮力的混棒子。
少年时的遭遇,令他憎恶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郎,连同读书好的自己一并嫌弃,发了狠愿不再动那无用的脑,专心练功夫,做人也不费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拳头解决了事,反而省心得很。
但那些终究不是他的本性,只是装得久了,不装下去也不行。
结果,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赵青河也懒得装了。
“干娘说你原先很用功,有一日突然不肯去学堂,也不喜欢读书,她就去问学堂先生,结果先生说你顽劣难管,与其他同学相处不洽,干娘便猜到你受了欺负。不然你以为,变卖字画都要供你读书的干娘,怎会任你弃文从武。”夏苏也是刚刚想起,因为干娘说到这事时,她正对这位没脑子的义兄十分不耐烦,边听边打盹。
两人联手,空隙不留,谁还能多说一个字。
乔连大步跨进里园,稳稳当当禀报,“少爷,大老爷正往这儿来,我让阿生拦着,只怕他拦不住。”
乔连乔生,跟着赵青河这样的人,走路的步子也好,说话的节奏也好,都相当明快爽气,一股子不向他人低头的倔强劲。
乔连才说完,赵大老爷的声音就传来了,“这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么?赵青河,你找得都是什么仆人,半点不分尊卑,统统给我换了!”
赵青河神情冷下,嘱咐泰伯他们先出发。
夏苏也要走。
“妹妹留步,万一我跟赵大老爷打起来,你好歹能劝个架。”赵青河抬手一捉夏苏的细胳膊,刚才还冷然的神情,这时有点耍赖。
夏苏自然知道他胡扯,淡淡挣脱了胳膊,往旁边一站,面无表情,宝石眼却悄眯弯,似笑非笑,也不怕某老爷随时杀到,语气微扬,“我等着看你怎么打你爹。”
撇开认祖归宗,父子血缘已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赵青河耸肩,眨单眼,“我也等着看你怎么劝架。”
赵大老爷进了园子,情绪未平,对赵青河喷火,“除了你当初带来的三个,其他人都打发掉,我会找懂规矩的人来。”一眼瞥见夏苏,语气略顿,“你我换个地方说话。”
赵青河不动如山,“懂大老爷的规矩,却不见得懂我的规矩。我找人,能干不能干另说,忠于我和苏娘却是重中之重。大老爷找的人,怎么都不合这一点。也不用换地方说话,这家里我与苏娘共同作主,认祖归宗这件事,就算我愿意了,苏娘不愿意,也成不了。”
夏苏的黛眉跳两下,哪里是等着看,他是要跟她打架吧?
赵大老爷瞧夏苏的目光就有些沉,同赵青河道,“我与夫人商量过,让苏娘搬到她园子里住。你们虽是兄妹之情,始终不是血亲,又都谈婚论嫁的岁数了,住在一个园子里徒惹闲话。等开了年,你同岑家女娘成亲……”
夏苏眼眸晶亮,瞬间,对上赵青河的惊目,又瞬间,挪开。
赵青河要和岑雪敏成亲?!
赵青河双手张开,仿佛挡住汹涌大浪,一脸傲冷神色,“慢,慢,慢,赵大老爷的话倒是够精简,内容却好不丰富,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但也精简答你——没商量。父亲该做的,您还一样没为我做,当爹的派头却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