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钟誉眸光愈发的沉,伸手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了梳妆台前,摁着她的脑袋,沉沉的声音带着愠怒,“你看看,里头这个人,她是慕晚吗?被困于深宫,整日不是伤春悲秋就是哀默心死,了无生趣地蹉跎年华。是谁曾经说将一生喜怒哀乐都系于一个男人身上的女子很可悲?是谁曾经大言不惭地说宁为乔木不为藤萝?好好看看你此刻的样子!你是要下半辈子都如此活着吗?!”
辛宜安被吓了一跳,怔了半天才堪堪回神,连忙上前想将慕晚从钟誉手中解救出来。然楚国大名鼎鼎的战神誉王殿下的力气,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与之相抗衡的。
钟誉看也不看辛宜安,竖目瞪着镜中面色惨白身形消瘦的女子,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给我想想清楚!”
辛宜安被甩开了几次,有些急了,“殿下,快停手,让别人看见又有由头诟病娘娘了,你何必……”
钟誉冷哼一声打断了她,“本王借她们个胆子她们也不敢,更何况,今时今日,她还用得着在意这些吗?”
辛宜安怔了怔,“可是……”
可是——如果她还爱着陛下,就没有办法不在意,而她若是真的能那么轻易就放下陛下,如今也不会成这个样子了。
然这些话她是断然不敢说与誉王殿下听的,可是了半晌也不知怎样回话才最合适,只好放弃。
殿中陷入诡异的静谧之中。
慕晚黑白分明的眸怔怔地盯着铜镜,眼前却闪过了当年大言不惭说这些话时候,那样恣意张扬意气风发的自己。
五年前,陛下颁布第二道遗诏之后,誉王殿下怒气冲冲的进宫去制止陛下,被陛下罚去相府外守着她,避免她逃走。
她喝过涵香端进来的莲子羹后晕倒,醒来后莫名其妙到了马车上,幸得慕天及时将她救了下来,后来慕天为救她而死,她渐渐不敌,被逼到了悬崖边,慌乱之中滑了一下,朝后倒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伴着马儿长长的嘶号之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胳膊,将一步已经跨出悬崖的她硬生生拉了回来。
慕晚还未回过神,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便有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了自己脸上,动作先于意识,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拉着方才救她之人的手扑倒在了悬崖边,慌乱之中,另一只手抓住了旁边凸出来的一块石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才缓缓低下了头。
“怎么……会是你?”
钟誉目光定在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上,听见她的话,目光缓缓顺着胳膊向上移去,还未待他看真切,崖上突然蹿出的黑影让他眸光霎时冻结成冰,“小心后面。”
慕晚一手拉着钟誉,一手拼命抓着那块救命石,根本无法躲避,钟誉也晓得自己多言,眸光一转,抬起左手取下束发的玉簪朝崖上射了过去,突然蹿出的黑衣人霎时捂着左眼蹲了下去,紧接着便哀呼不断的原地打起了滚。
“放手。”钟誉冷着脸说道。
第三十四章
慕晚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清晰的听到身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把沾染了鲜血的大刀架在了脖颈边,她听见那人说道:“放手,你放开他的手,我们可以放过你。”
慕晚摇了摇头,“不放。”
话音未落,慕晚右臂便嗤地一声被另一个黑衣人用大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广袖被削去了一大片,晃晃悠悠的飘下了悬崖,殷红的鲜血顺着胳膊蜿蜒而下,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渐渐被染上了鲜血,眼看着一股一股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流下来,缓缓在墨色袖口边晕染开来。
慕晚顾不得右臂火辣辣的痛楚,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流到他们掌心中间的鲜血减少了摩擦力,手心越来越滑,她快要抓不住钟誉了,且这些人本来的目标是她,只是正巧在解决她时上天附送了一位誉王殿下,而相比之下,誉王殿下明显比她这个一无是处臭名昭著的相府千金更加让人忌惮,彼时她若是放开了钟誉,她也会分分钟被大卸八块丢下悬崖,而若是她不放开钟誉,她的结局也不会更惨。
突然感觉一直横在她脖颈边的大刀没了,慕晚眸子一凝,当机立断放开了抓着石头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将钟誉握的更紧,翻下悬崖望向天幕的那一刻,慕晚瞳孔蓦地缩了一下。
闭上眼再睁开,眼前飘忽不定的景象还是未变,明明是极其恍惚的景象,而她却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那是什么,桃林,花瓣,雪花,白衣,长笛……
九岁以前唯一留在脑海中的那段记忆,长久以来已经成了她的执念,总会不经意地从脑海中蹦出来。
忘忧蛊让她忘了那么多事,却唯独没能叫她忘记与钟衍的初见。
寒风呼啸,刮的脸颊生疼,慕晚挣扎着抬了抬眼皮,终究精力耗尽晕了过去。
天渐渐暗了,空中又飘飘扬扬下起了雪,施施然,落于干枯的枝桠上,落于崖底的积雪上,洁白的雪团一层一层覆盖在了崖底一红一黑两个身影上。
缓缓睁开眼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断跳跃着的火光,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火苗哔哔剥剥的声响,目光渐渐清晰,当意识到洞中只有自己一人时,慕晚抱膝绻缩成一团,却仍旧抵不住阵阵透骨的寒意,牙齿上下撞击,身子根本不受控制,抖得厉害。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被冻死的。
脑袋越来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