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且斜睨他,“自己弄去,妾要去上晚课。”
阿松仰望当头的日头,“才过晌午,晚课还早。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女君你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家郎君。郎君那般怕疼,阿松又笨手笨脚,万一把他弄伤了,弄残了,弄疼了……”
“要你何用啊?”杜且不禁气馁,折返回来,接过阿松手中的针线包,往里走,对厉出衡厉声道:“躺好,不许乱动。”
厉出衡哪敢不从,面朝下趴在榻上。
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有好几个水泡已经被压破,往外淌着血水,化脓也部分也遭受挤压,伤口处一片狼藉。
杜且幼时随军,见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她曾见过大刀插在腹腔处,内脏留了一地,可受伤之人却没有死,扒拉着那些肠子,直往肚子里塞。还有一次,她的兄长杜战后背挨了一刀,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血把他的衣袍染红。
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刀伤,从来不曾害怕过。可当这些伤痕出现在一个清俊的文弱书生身上,她的手竟轻颤起来,握着针迟迟不敢落下。
“无碍的,不过是皮肉伤,我方才是吓唬你的,其实也不怎么疼。”厉出衡感觉到她的犹豫,“再说你压也压了,这泡早就破了不少,你那么重,这针才这么细,我撑得住。”
杜且目露凶光,“妾哪里重了?”
“是不重,但也不轻……啊……”厉出衡的话还没说完,惨叫再次蔓延在青龙寺一向安静的厢房处。
等杜且上完药,晚课已经开始,她只好拿了巾栉,把没有伤口的地方擦拭干净。
“这事让阿松来做就好。”厉出衡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她轻柔的动作与他而言,无异于引火烧身。她上药时,厉出衡已是难以自持,那双在背上游走的小手,点燃星星之火,顷刻便能成燎原之势。额上沁出汗水,晕湿榻上枕巾,被压于身子与榻间的火热之原,更是处于爆发的边缘。
可纵火之人,却未自知。
厉出衡苦不堪言。
有一句话说得好,天作孽尤可原,自作孽不可活。
他恰恰属于后者。
杜且淡淡笑道:“你是在杜府受的伤,理应由妾来善后。还望郎君看在妾尽力服侍的份上,日后不要记恨杜家。”
“日后?”厉出衡面色微沉,“杜将军平步青云,而某一介布衣,如何能与之匹敌?”
“日后之事,谁也说不清楚。若是将军郎君飞黄腾达,还望郎君手下留情。”
厉出衡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来,女君是不打算履行婚约,与某泾渭分明?”
似乎又绕回原点。
午后暧昧的旖旎须臾间烟消云散,屋外寒风大作,连置了暖炉的室外也冷了几分。
☆、第20章:清远侯的命,厉某要了
纪澜等了许久,不见杜且,等到日暮时分,才看到她从隔壁的厢房,心事重重地走出来。经过他身边时,竟然头也没抬,径自走了过去。
纪澜向来极是自信,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可杜且对他竟视而不见。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他早该明白杜且的心意已决,可他不甘心。
“去查查那处厢房住了谁?”纪澜上挑的眉眼染了寒光。
纪箫远眺厢房微弱的光,“侯爷竟不知道,那里住着万山书院甘赋冲最得意的门生,河东厉氏的厉出衡。”
纪澜吃惊不小,“他如何会在这里?”
“万山书院就在山脚,他与妙莲大师是忘年交又是棋友,留宿寺中是常有的事。”纪箫轻叹一声,“侯爷平日不思进取,只知花天酒地,自然不知道这万山书院最富盛名的学子就是这位厉氏的小郎君。他年已十八,文采斐然,自幼拜在甘赋冲的门下。去岁入京之后,已受到各方的关注,听闻几位皇子都有意延揽甘赋冲入府,为的就是将这位厉家小郎招入麾下。”
纪澜对厉出衡的出仕之前的经历知之甚少,只知道他的出身,师从何处,可这个万山书院是何时冒出来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杜府笄礼那天,听说有人拿着信物出现,要杜将军履行婚约,可有此事?”一些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
纪箫说:“侯爷先前说并不在意,为何现下又问起此事?没错,杜如笙确实给杜二娘订过亲事,对方正是这位厉家小郎君。那天虞恒将军的夫人也在,命人把他打成重伤,看来目下是在寺中养伤。”
原来是他!
“纪箫,你回一趟京,让杜将军务必把杜家三娘送到青龙寺和姐姐作伴。”
“啊?”纪箫不解。
“顺便告诉杜将军,厉出衡的下落。”他前世只知道杜乐与厉出衡订过亲,因杜如笙的反对,杜乐苦候他十年之久,终于得偿所愿。看来,前世的他被杜如笙蒙在鼓里,而错过太多他本该知道的实情。
纪澜又去找杜且,而杜且照旧不见他。
自从她承认自己与纪澜一样是两世为人,就不想再伪装下去,连最基本的寒暄客套都可以省略。
今日是中秋月圆,青龙寺照例做大法事,寺中的僧人都聚集在大雄宝殿,齐诵经文,香火不绝。
纪太夫人在昨日被接入宫中,陪伴皇后处理宫中中秋赏月花会,纪澜不愿与她同往,她看出他的心事,也没有强求,毕竟她对杜且的印象极好,总比娶那些骄奢成性的世家贵女强。
纪澜因此没了顾虑,堂而皇之地去找杜且。
“阿且,我带你爱吃藕。”
“阿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