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靠墙的那一株百年龙柏,树干遒劲挺拔,树枝盘曲粗壮,足够承载他的身体。他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不过这爬树可有点儿为难他了,不一会儿,爬得两腿都开始哆嗦了。
侍童小五急忙赶来,抱住他的腿,压低喉咙却是万般焦急道:“少爷,使不得呀,您快下来吧,要是给老爷太太瞧见了,小的可担当不起!”
没想到陆非虽然胆小,但事关云妹妹终身大事,他也豁出去了,非但不听小五劝阻,还趁机踩在他的肩膀上,还有头顶上,继续一点点往树上爬。
小五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任由他踩了,不过心里直犯嘀咕:
少爷今个儿怎么了?明明是个弄文的偏偏学人家耍武的,真以为自己会轻功啊?万一摔坏了到时候我也得陪着一起倒霉!
陆非哪里肯下来,他好不容易爬到了上面,双手攀在墙上,探出脑袋越过墙头向苏府张望。
眼前一幕简直把他惊呆了。
院子里那个穿红带绿,两只眼睛抹得黑一圈紫一圈的,嘴巴肿得像两根香肠,头发跟个鸡窝似的女人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啊呀,她还疯疯傻傻追着那孙婆子和赵管家到处跑,一边跑一边嘴里嘿嘿嘿地阴笑,瞧把人家吓得没命似得逃。
苏云呢?苏云哪里去了?
他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只见苏敬宇负手站在一边,面色铁青地叫喝着:“苏云,你疯了?不得无礼!”
吓?她……她是云妹妹?
陆非仔细一看,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疯女人和那个温婉可人的云妹妹联系在一起。
这……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那疯女人听到苏敬宇的怒喝,终于停了下来,张大嘴巴傻兮兮地望着说媒的人。
那赵管家对着苏敬宇连连拱手:“苏老爷,这门亲事就作罢吧。小的告辞了。”说罢,对着小厮挥挥手,狼狈地抬着聘礼逃也似的奔出了苏府。一边逃一边骂着旁边的孙婆子:“你怎么做媒的?什么貌美如花?我看是又丑又傻!亏得二公子英明,要我先来看看,否则娶了这疯子上门,丢脸都丢到家了!”
那“疯女人”见他们逃走,神色收敛,她一把扯下了头上假发。一头乌黑云发垂落而下,旖旎披在肩上。她的神态悠然淡定,带着一丝狡黠,竟似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她眼中波光流转,好似映照着星辰满天。
陆非心一动,还......还真是云妹妹呢。
她这是......她是故意轰走媒婆的吧?哈哈,我的云妹妹怎么这么机灵可爱呢?
他趴在墙头,好整以暇地望着苏云。
这时候,花梨从屋里跑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块打湿的毛巾,替苏云细细擦脸。不一会,果然露出一张清丽绝代的脸。苏云还对着苏敬宇眉眼飞扬地微微一笑。
苏敬宇站在那里一惊一乍地看着自己女儿的杰作,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半响终于回过神来,呵斥道:“你不喜欢这门亲事,爹自然也不会为难你,可你为什么装疯卖傻,把人家说媒的人吓跑了?若是传出去对你姑娘家的名声多不好?你说说看,今后还有谁敢向你说媒,你还怎么嫁人?”
花梨本来想帮苏云说话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小姐屁股后头跟着的小蜜蜂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了,瞧,那边墙头上就正趴着一只呢(花梨朝陆非站的位置瞟了一眼),老爷居然还操心她嫁不出去?真是……瞎操心!
陆非心中倒是乐滋滋的,就差点儿没有在墙上高声叫出来了:
伯父没事儿,我陆非愿意娶她!
苏云低下头来,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爹,女儿知错了。”她的眼泪还真是一点儿不含糊,说来就来。
云妹妹不哭啊,看到你哭,我自己也想哭了。陆非揉了揉发热的眼眶,鼻子抽了两下。花梨早就看到了陆非从墙对面探出来的脑袋,背对着苏敬宇对着他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出声。若是给老爷看见陆尚书的儿子趴墙偷看姑娘家的院子,这还成什么体统了。
苏敬宇满腔怒气转而变成几许哀伤,他叹了一口气道:“是爹爹没有管教好你。你娘死得早,我又为生意终日奔波,没有尽到当爹的责任。爹知道你也不容易,从小就那么懂事,替爹爹照顾生意,还要扮男装随爹爹抛头露面,所以长那么大了连个耳洞都不能打。现在爹后悔了。今后爹爹只要你本本分分做个姑娘家,早日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那就是爹爹最大的欣慰了。”
苏云哽咽道:“是,爹爹。”
作为苏云多年的邻居,对于她扮男装这件事情陆非倒是一清二楚,若她不扮男装,云妹妹怎么能和他去郊外写生呢?怎么能和他在湖心亭下棋呢?怎么能和他去山间喝酒吟诗呢?待嫁女子出门诸多禁忌,她扮成男子,自然全无顾忌了。当然,他们也非孤男寡女,每次都有花梨和小五相陪。
平时苏敬宇把这个闺女都宠上了天,不过今日他当真是动了气,心想再不对女儿有所约束,她都要无法无天了。他板着脸:“云儿,你这次错得实在离谱,罚你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苏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低下头哭道:“孩儿知错了,甘愿受罚。”
苏敬宇叫来管家周旺,说道:“周管家,你在这里好好监督小姐,她不跪满一个时辰不许她起来。”
周旺点头应允。苏敬宇发了一通火,觉得有些乏了,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