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便是死。
他们立在院落之中,一层层浓云压下,竟是要连着君匪也差点一起吞没,宋瑾更是举步维艰。
从天道的角度,君匪不该相帮,逆天而行向来没有什么好结果,如她那个爹,苦苦追寻她娘的转世,也从未真正改变过什么。君祗已是上神,也不例外。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凡夫俗子也好,仙家修者也好,都只是天道的产物,哪怕是那个自愿堕仙的上神,也是以无尽轮回为代价,才得以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她望着一层层咄咄逼人的浓云,还是执起了手中剑,如她对司灵均说的,君匪从来信命,却不认命,就当是她那一半凡人骨血在作祟吧,今日,她定要帮到底!
长剑忽地破空,所有的灵力都汇于剑尖,君匪挡在定坐的宋瑾身前,破开了第一道浓云。
而后,第二道。
她的嘴角已开始渗血,天道威压到底容不下她这个多管闲事的半仙血统,就连宋瑾都不能凝神,勉强分出一道元神大喝身前的小姑娘,让她快走。
这是他宋瑾的劫,一道还她认领之情足已,再一道,就是她对他的恩情,他宋瑾,受之有愧。
君匪置若罔闻,天道这东西,向来不会法外容情,她既然挑战了它,它就不会忽视她。如她所料,原先还对她有所顾及的浓云直直迎面压来,毫不留情。
君匪和手中剑被逼出几米,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殷红的血顺着衣袖下滑,朱红的发带凌乱地顺着发丝划过脸颊,有生以来最狼狈不堪的一次,她眼底闪过嘲讽,染血的手划过剑身,犹如困兽之斗。
却在第三道劫云压下时,一抹梨花白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君匪这才发现,少年宽肩窄腰,远比她想象中的清瘦修长更有力,他站在她身前,手中握紧染血的弥生剑,那血比她的还要殷红,还要浓烈,甚至散发着异香。
君匪的心忽然空了一块,竟然是他,是他的血,唤醒师傅無山仙君的药引,竟然是若水的血……
“不可以!”她惊喝,望着若水手心止不住汩汩而流的鲜血和越来越近的劫云,转身就扑在他身上,用后背生生挡下第三道劫云。
“阿匪!”猝不及防的意外让若水失魂落魄,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一起被劫云的威压打出了天象阵,留下宋瑾一人渡劫。
黑漆漆的夜色下,君匪躺在若水怀里,后背濡湿成一片,漫在地上,也染红了少年梨花白的衣衫,她望着相立的子虚和弥生剑,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可以…师父你不可以、不可以以血祭天道。因为、因为…”凡人以血祭天道,轻则魂飞魄散,重则永世不得入轮回。不管是为了唤醒無山仙君,还是为了若水,都不可以。
“傻丫头。”少年看着地上晕开成花的血色,含泪笑骂她,一向的清冷自持,温文有礼都化作乌有,他只是眼眶通红,抿着苍白的唇线,将手心的血顺流到君匪嘴里,“我不会让你有事。”
异香瞬间蔓延在整个宋府,白日里藏得好好的鬼魅|魍魉都跑了出来,被这奇异的血液所吸引。
一时之间,反倒牵连进了宋瑾的劫云中,那些浓云后的惊雷,或多或少砸到了这些妖物之上,宋瑾整个人依旧淡淡的,哪怕他身可见白骨,清俊的面颊也变得血肉模糊,可他的眼睛仍若清风,淡化这世间万物。
阴风阵阵呼啸而过,仿佛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那具岿然不动的肉身已黑漆焦灼,似乎轻轻一吹就可灰飞烟灭。
事实也确实如此,风过无痕,浓云退散,摄政王府上空下了一场雨,淋湿了相依偎的红衣和白衣,若水这才抬起头,面色苍白如纸,他试了试君匪的脉息,紧抿的唇线终于放开。
止住掌心的伤口,失血过多的少年颓然倒地,即便如此,也无意识地把怀中少女护在胸口。
一场雨后,所有痕迹都被冲刷,天地之间,人的存在竟显得那样渺小。
宋瑾再睁开眼,眼前一切已超然物外,他清醒地望着肉身消逝,望着自己溶于天地。大道之中,百炼成金,这天劫的万分之一活路还是被他抓到了。
从此上界,多了一位长怀仙君。
长怀仙君发现,即便成仙,也不是大道的终止,在那之上还有成神,还有与天同寿,还有永无止境的追求。
“哥哥,情况怎么样?”尹王府中,尹思尔再次请走一批御医后,对下朝归来的哥哥尹昱说道。
“皇帝不肯不放人。”年轻俊朗的小王爷饮一口茶,揉了揉眉心,依旧化不开愁绪。那日天生异象后,尹昱正是接旨入宫,要带兵包围摄政王府,皇帝早已对这恃权的摄政王心有忌惮,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名头,自然要一网打尽。
可当异象过后,军队可以进入摄政府时,宋瑾已无影踪,只留下血泊里的君匪和若水,皇帝不肯放人,尹家当即力保,才把作为准女婿的若水拉出皇宫施救,若非尹昱从中周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尹思尔长叹一声,望着病塌上长睡不醒的若水,对身后饮茶的尹昱道:“哥哥,只怕…要再换其他医师了,”她顿了顿,昔日明媚的杏眸稍显憔悴,又道:“君姑娘如何了?”
尹昱放下茶盏,皱紧的眉心锁得更深,“她被皇帝囚禁在宫中,我还未找到机会去探望。且皇帝早听闻宋瑾修道之事,对君匪的来历也很是怀疑,我只能先刻意忽视,以取得皇帝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