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女儿的顾虑是一回事,但傅松源还是皱紧了眉头,担忧地看着女儿:“女户这条路可不好走,还是回家吧,为父,为父亲自替你把关,一定会给你找个合心意的,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你。”
这已经算是父亲极大的让步了,傅芷璇的眸光闪了闪,犹豫半晌,还是摇头道:“让父亲担忧了,女儿心意已决,请父亲放心,女儿早有安排。”
其实在今天之前,她也一直没下定决心是否要脱离娘家,独成一户。是母亲帮她下定了决心,在母亲眼里,男人是天,女人没了天怎么能活下去。依她今天在堂上的表现来看,归家之后少不得又会拉着自己哭好几天。
这都是轻的,傅芷璇最怕前脚归家,母亲后脚就找人给她相看,把她嫁出去。依母亲的想法,这是极有可能的事。
自古以来,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看上了,她焉能拒绝?就是能拒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呢?依母亲的性子,不把她嫁出去绝不会罢休,目前也许还有父亲在前挡着。
但当父亲被母亲说服了抑或是有一日不在了呢?
那时候,不止是母亲辛氏,就是大哥大嫂夫妻也是想把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就是为妾为婢,她也无可奈何。就像前世大嫂杨氏不许母亲和大哥接纳她归家一样,她就只能流落街头。
傅芷璇实在厌倦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她不想好不容易跳出季家这个牢笼又钻进另一个笼子,把自己的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
我命由我不由人,哪怕前路一片荆棘,她也无所畏惧。
父女俩虽未明说,但傅天意又不是傻子,他也听出了傅芷璇的未竟之意,眼神黯然地看着她,许诺道:“阿璇,回家吧,以前都是大哥的不对,以后有大哥一口饭吃,就有你的那一口。”
傅芷璇听了,心里有动容也有欣慰,这句话,她等了两辈子,总算等到了。不管如何,至少这一刻,大哥是真心的,这就足够了。
但她不准备接受傅天意的好意。
远香近臭这个道理用在亲人身上也合适。也许她回去后,大哥和杨氏暂时会接纳她,但时日一长,谁能保证以杨氏那见利忘义的性子,不会在傅天意耳畔吹风。
也许一次两次傅天意不会听从,但次数多了,他焉能不改变主意,傅芷璇不想让他夹在妻子和妹妹之间为难,也不愿意让今生好不容易重拾起来的兄妹之情再经受人性的考验。
“大哥,谢谢你。”
听到这话,傅天意就明白,她是不准备回傅家了。
傅天意的眼神中难掩受伤之意。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阿璇,女户不易,世间男儿,但凡有气性的都不愿做赘婿。你再思量思量,大哥不会害你的!”
傅芷璇明白他的意思,自古赘婿就被人瞧不起。这世上的男儿,稍有志气都不会愿意做赘婿,因为不止会被人嘲笑吃软饭,还要改随妻子的姓氏。因而愿意入赘的男子要么是穷得叮当响,不但娶不上媳妇,甚至连饭也吃不上,要么就是心思不正、好逸恶劳之徒。
傅芷璇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道:“大哥,前朝比阳富人王八郎之妻丁氏,和离后分得一半家产,自立女户,终身未再嫁。若不能遇到良人,不如不嫁!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
傅天意知道自己这个妹子性子里跟父亲最像,说一不二,她既已如此说,那定然是不准备改变主意了,尤其是父亲对此也听之任之,他还能怎么样。
罢了,都随她去吧,傅天意勉强挤出一抹笑,郑重承诺道:“阿璇,就是独立门户了,你仍是我的妹子,记着,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还有家,有父母和大哥。”
傅芷璇感激地笑看着他。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或多或少都有些私心,但他们爱护她的心毋庸置疑。
季文明在一旁看着傅芷璇三言两语就说服了父兄,心里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以前只觉得钱世坤已经足够宠女儿了。在安顺,钱珍珍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钱世坤也会尽量满足她,为此不惜与母亲、发妻发生争执,当初他们成亲,钱世坤更是几乎是把他的私房都掏干净给他们置办新房,给钱珍珍准备丰厚的嫁妆。
但对比傅家人,他忽然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同。钱世坤对女儿是捧在掌心,不问缘由地宠,但傅氏父子却是把傅芷璇当成一个平等的个体,会尊重的她的想法和意见,哪怕她的想法惊世骇俗,惹人非议,哪怕他们心里并不赞成她的想法。
滔天的权势和无尽的财富固然动人心,但这种对女儿对妹妹无条件的支持就不可贵了吗?
季文明扪心自问,换做是他,他能做到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傅家父子做到了,尤其是傅松源这个在他记忆里迂腐又固执的老头,竟这么轻易就被说服了。
季文明的目光落到傅芷璇沉静的脸上,哪怕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她眸子依然坚定澄澈,没有一丝达成目的的狂喜,也没有一丝对前途未卜的茫然与担忧。
这样的沉得住气,别说女子,就是男儿也不多。
季文明好似明白傅芷璇为何会赢得父兄的尊重和看重了。
他似乎做错了,回来一开始打着休妻的主意,后来瞧休妻不成,又净想着怎么利用她去了,却从未了解过这个结发妻子。
现在想想,这些早有端倪,母亲被照顾得福泰安康,妹子被养得天真烂漫,这都是傅芷璇的功劳。否则以母亲管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