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的将会是他自己。
宁萧瑟就是这一类人,从小到大,向来身不由己,如果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未必想沾满鲜血,哪怕成为一辈普通人也好,平凡安稳度过此生。
可从襁褓里就已经注定好,背负在他身上的东西太多太多,先是未出世便失去父亲,然后被淮禅收养,身边还有个脆弱而敏感的母亲,让他不得不独自孑立于世,面对所有风雨。
开始义父淮禅也对他有意栽培,但不断受奸人挑唆后,两人却慢慢落得隔阂,甚至暗藏杀心,这种内幕外人并不了解,反而让他们以为宁萧瑟将是这庞大家业的继承人,一时间明枪暗箭往来,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内忧外患,他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这样的环境影响下,除了一早就在自己身边培养的人,其余任何人他都不会轻易去接近。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逃避,因为他身边还有需要他保护的至亲。
可是……只有坏人才能活的无所畏惧吗?还是说只有当一个坏人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宁萧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从没有过烧杀抢夺之心,也不想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可一旦有人为了权势金钱,把枪口对准在自己和母亲的头上,那这个人就必须死!
或许,杀了坏人的坏人,就是好人?
正因为这样,他才全副武装自己,不断增长知识,努力提高身手拳脚,甚至卑躬在淮禅身后,从而学到不少做一个人上人该具备的素质和头脑。可卑躬却不屈膝,恭顺却不卑贱,他依然从容,依然不卑不亢,一步步受着伤流着血,握着深埋到血肉里的利箭,坚定的走上那个再也没人能欺负他的位置。
从此那些伤疤,就都成为他午夜梦回时舔舐的痛苦记忆,一面是扇窗,触摸着便会将往昔受的煎熬痛苦历历在目,另一面是道门,跨过了,便带着这些伤疤勋章走向更至高无上的地位,记得那些痛苦,才能勉励自己永不懈怠。
但造化弄人,当他终于掌握了半壁江山的时候,沈其却因病离他而去,那个他所有动力的源泉瞬间变得枯竭,一时间宁萧瑟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顶着孤冷的风站在象牙塔顶尖上,一切尽收眼底,可他却突然质疑起自己一路走来的全部抉择,从自保,到保住能令自己自保的权势,他不得不去争那个位置,他必须与众人为敌,一路神挡杀神,过关斩将,终于达到目的时,骤然又失去了全部意义,就如同气球被猛然间刺破一样,挫掉了他满腔孤勇,可一转身才发现,原来自己最开始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安身立命而已。
假若从此只剩他一人,那要这权倾天下又有何意义?
幸好,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宁小奥,望着襁褓里还在瞪着大眼睛吸吮手指的孩子,他也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孤苦无依,可区别在于他是自己能独立的年纪,而这个小婴儿却不是,他的生与死只在自己进退之间,自己伸出手,也许能尽力保他安稳度日,可假若自己退回这一步,那么这个婴孩必死无疑。
就当给自己找一个竭尽全力活着的理由吧……同样,也为自己斑驳不堪的生命轨迹积下一点福报。
所以他留下了宁小奥在自己身边,以他宁字为姓,以孩子亲生父亲的傲字谐音为名,阴差阳错取了这么一个看似很草率的名字,却不想这步无心插柳的棋子,竟能意外成为自己人生中下一个拼命去呵护的至亲挚爱。
有时宁萧瑟也觉得奇怪,但他想,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最奇怪的还不就是人自己感情本身?
直到现在他更确信这个念头,感情就是种奇怪的东西,说不清从何而来,因何而盛,最终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宁小奥来的是这样,顾清栀来的也是这样。
宁萧瑟深邃的眼睛里好像饱含星辰,微微低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在上面,无限情深,他将那双软软的小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心想,也许……只有那个位子坐得更稳,才能守得自己珍视的人平安吧……
脑子里的画面被一帧帧抻远,落入眼底的是无尽黑暗,车子涌入隧道中,一片昏黄的光在外面大盛,车内却是黑暗无边,他定定将眼睛落在了前面副驾驶的利维坦身上。
想扞卫住自己的地位,就要除掉觊觎者,恰好,面前就有一个。
宁萧瑟微微把眼睛眯了眯,从未体验过如此的身心俱疲……
这时,顾清栀突然紧张的攥了攥手,身子也缩了起来,他察觉到后立刻戒备的把眼睛睁开,将她手反握的更紧,尽力给予她心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座巨大无比的楼宇,看上去像是一个久远年代前废旧的医院,哦不,不是看上去,应该是闻上去才对,因为这里充斥着十分浓烈的医疗用品气息,像是消毒水,混合着酒精,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刺鼻气味。
顾清栀被监视着走进这栋建筑,一进门就感觉到无比阴冷,凉飕飕的阴风从背后吹来,空气中还弥漫着那种让人心慌的诡异气味,有些刺激鼻腔,还有些淡淡的呛感。
她四周环视了一下,利维坦在大厅里打了个响指,霎时间几十盏大灯应声亮起,偌大的地面上铺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