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用那一双双冷白的眼睛“看”着这物一闪而过。他们看得如此虔诚而一丝不苟,仿佛是一群前来抢夺千金小姐绣球的女婿候选人,仰着头眼巴巴的盯着半空中那颗足可改变命运的绣球。
这“绣球”还没来得及掉落在地上,忽有一人横空飞来,劈手抢了这物,又迅速点足在某个仰头傀儡的鼻子上,借力高高一跃,刹那间飞身掠到远处。
殷十三落回马上,笔直的举起手臂,挥套马绳一般的挥着他手中的物件,一边领着他的右军朝右奔去,一边不忘咋咋呼呼的大声挑衅:“来啊来啊,都来追我啊!”
傀儡军果然齐刷刷的向他追过去,看也不看那近在咫尺的柏氿一眼,听话乖巧得仿佛是正与自家主人玩着扔骨头与捡骨头游戏的小狗狗。
对面泽军见状齐齐一怔,一怔之后又齐齐的在风中凌乱起来。
说好的傀儡军团所向披靡所向无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呢?!
怎么如今看起来竟有点蠢,还有点……萌?
他们莫不是向申国借了支假的傀儡军来吧?
万分凌乱的泽军万分惊诧地瞪大了眼睛,齐刷刷转过头去看那殷十三手里究竟拿了个什么东西。
黄沙随风而起,悠悠漫上天空。透过漫天的黄沙,只见殷十三手里那物有点白,有点方,又有点圆,还有点长……
凌乱而惊诧的泽军当即哐当一下砸掉了下巴。
枕……枕头?!
惊疑之际,又见殷十三策马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马蹄一路溅起丈高的黄沙,又有冷风携来黄沙扑面,惹得惊掉了下巴的泽军顿时吃了满嘴黄泥。
没等他们把卡在喉咙里的泥巴咳干净,殷十三挥舞着枕头遛着身后一串乖巧听话的傀儡大军,哈哈大笑着高声道:“我家世子殿下专用的白花花软绵绵金丝绣线锦缎祥云暗纹大枕头,你值得拥有!”
言罢,他便用力将这枕头朝一众泽军扔过去。
泽军见了这白花花软绵绵的大枕头,仿佛是见了什么威力无穷的炮仗,顿时惊得煞白了脸色,直觉便要躲。他们这般想着,竟也当真这般做了。方方正正的列队立刻流水般哗啦啦裂开好大一个拱圆口子,露出队中殷琮。
殷琮气极,拔剑斩掉身边某个逃兵的脑袋,血水如泉溅湿他一身铁黑的甲,他在血里举剑厉呵:“谁敢……!”
句末那一个“退”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却忽然没了声音。
这一刹忽静来得太过诡异,泽军不由颤巍巍的偷偷朝这位暴怒的二殿下看过去——
只见那世子殿下专用的白花花软绵绵金丝绣线锦缎祥云暗纹大枕头,携着迅而猛的气劲,越过蒙蒙风沙,越过猎猎铁旗,越过森森兵戈,不偏不倚,吧唧一下砸到殷琮的脸上。
刹那间,整个彭原都被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震得静了静。
风定,尘落,旗不扬。
殷琮在这一片死寂沉沉里缓缓抬手,覆到那砸在他脸上的枕头,五指往回收紧,指尖深深陷进枕头里,骨节隐现青白之色,手背上又有青筋根根暴起,拳心紧握,紧得整只手臂都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起来,仿佛是那月下锋利森凉的刀,在晚风里微颤着震出清而脆的嘶鸣。
天边有血色暗云涌动,殷琮攥着这枕头恶狠狠往黄土地上一掼,瞠着满布血丝的眼睛便要发怒,愤然抬头,却见前方沙尘滚滚,滚滚沙尘里有一大群傀儡军寻着他脚边枕头的气味,张着血迹斑斑的嘴巴,歪着长长而红的舌头,睁大了冷白无光的眼珠子,披着一副青灰褶皱的人皮,迎着奔跑间带起的风,异常兴奋而亲切的直朝他浪潮般压来。
天地平原一片宽而广的混乱里,有人惊恐大呼:“护驾!护驾!”
☆、第96章父子
这一日兵戈操刀征战,有人正面迎敌,有人绕道挑营。
有人在营中暗布傀儡,有人却只留军帐空落。
日近中天,微风携着午时暖阳的韵味轻轻掀起军帐的帘子,帐内,公孙小少爷呼噜呼噜酣睡着,还没有起。
难得没有守卫兵一大早便扰人清梦,他舒舒服服的抱着绵软被子翻了个身,口水从微启的嘴角边上滴落下来,公孙小少爷迷迷糊糊抬手擦了擦,又吧唧吧唧了嘴。
……唔,烧鸡,好香……
梦里,公孙城又回到了那个声色犬马的许都,他在许都第一酒楼里豪掷千金,点了满桌的美味佳肴,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鸡翅,笑眯眯的正要往嘴里塞。
眼见烧鸡就要入口,忽听轰然一声巨响,酒楼突然塌了!
公孙城直接惊得从床上跌到地上,才从梦里惊醒,突然有巨布兜头,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竟然有人挑了他的营帐!
公孙城气急,张牙舞爪灰头土脸的从倒塌的营帐里钻出来,暴怒:“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拆老子的营帐?!”
话音刚落,却有一柄冷白锋利的长枪直指他的脖子,看那执枪人身上的军服,却不像是许国的军人。
公孙城却没注意这些,涨红了脖子朝那人吼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公孙城!公孙家的小少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枪指着老子?!”
那人听着这声声谩骂,却并不愤怒,反问:“你姓公孙?”
不等公孙城回答,那人便一枪挥过去,将他砸得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公孙城扑通一声直直倒在地上,蜿蜒的血水从他额角渗出来,渐渐淹没地上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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