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点门道的,手里有几个钱的,这些天都钻营地厉害。人牙子忙,那些个掮客牙行更忙。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敏,他们的胃口比豺狼还要贪婪,他们的良心已经钻进了钱眼里头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这李家村也是一样的,牙行的人领着富老爷一批批的来,开的价钱却一天比一天低。上好的田,又肥又润,种下庄稼来,稍微打理打理,一年年都是丰收。
一两银子一亩地,多一钱都不给,李二就想,他太爷爷辈累死累活挣下来这么十亩地,二两五钱三分一亩,如今人家张口一两,还要多搭上些农具做添头。
这什么世道呢,没道理啊!李二怎么想都想不通,好好的田,怎么就从二两五钱三分边做了一两呢?这是命啊,那就叫他陪着地一道死了吧!
他看着黑黝黝的屋里榻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哭的两个娃,就他们爷仨了,都找他们娘去吧!
李二无力的手抱起两个娃往外走,村里的人就算看见他也是沉默的,连一声招呼都吝啬。或许,他们也都知道李二是想做什么。这样的心思,在他们的心头也是转过的罢?
村子边上就是一大片的田地,没花他多少力气就走到了地头。李二艰难地转动着眼睛,想,怎么死呢?似乎事到临头了,他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也没能引起李二的注意,他满脑子都是,这人要怎么跟这块地死在一块呢?似乎是行不通的。直到马蹄声在他的身边停下来,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骑着高头大马的常子兰没注意到这个抱着两个孩子已经有些不正常的乡民,他满脑子都是林瑜的吩咐,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按着他的要求来。
他也没去找什么牙行,家里头的庶务他有慢慢的帮着管起来,那一行的规矩他是知道的。
所谓牙行,掌握了上下两头的信息是关键。他们一般与官府里头的吏目都打好了关系,办起事来的确要更快一些。费一些银钱,也就是小事了。一般,要比自己去衙门办事在那些吏目身上的打赏还要省一些。
不过,按照林知府的说法,现在十村有八村都有人卖地,不过这个李家村的情况最严重一些,他随手拽了一个认识路的小卒就来了。再者,现在林瑜手下的这一座府衙和历来的都不一样,原本的吏目叫林瑜给收拾了个干净,现在干活的是几个吃苦耐劳的老实读书人,牙行与吏目之间的金钱关系算是被断了。若真有心买地的,耐心地打听一段时间,也比找牙行还要多付出一笔银钱要好。
常子兰一边想着一边问李二,道:“老人家,这就是李家村了?”
李二其实不老,他两个娃一个五岁一个才三岁,他其实才三十来岁。不过,那花白的头发,驼下的脊背,满面的黑灰,黑黝黝没有亮光的眼睛叫常子兰以为他已经是一个五六十的老人家了。
“是李家村。”李二点点头,像是已经重复了几十上百遍一样,木然地问道,“老爷买地啊?”
常子兰正要翻身上马,向着村落的地方走去,见这个人站在地头,想必这就是他们家的地了,就笑道:“是来买地,你怎么知道?”
“买地好啊,村里人都要卖呢!”李二充耳不闻地点点头,自顾自地问道,“多少一亩啊!”他问着,却没有抬头看常子兰,就像是就这么随口聊聊,从来没有想过要知道答案一样。
常子兰这一回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他对身边的小卒子使了个眼色,谨慎地道:“原来的市价,上田二两七钱一亩,中等的一两五钱,下等的,再瞧吧!”
李二怔楞的眼珠动了动,常子兰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终于传进了他的耳中,他猛地回过身,嗫嚅了一下嘴唇:“多少?”
柳秋池沉默地看着林瑜将手里写着青苗法的宣纸扔进了炭盆之中,烧得只剩下了灰烬。青苗法原来自于宋时王安石的新政,他看过,也知道林瑜的法子已经做出了很多的改进。若是按照这个法子来的,短短一年时间,就足够兴化的百姓缓过神来了。
不过,见林瑜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法。柳秋池动了一下嘴唇,原本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从来了兴化府,他叹的气已经被他前面一辈子加起来还多了。
每一次,他都看着林瑜提出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但是仔细计划过后确有成效的法子。然后,碍于现实,一个又一个的否定掉。
就像是青苗法,相当于官府低息放贷,贷给农户苗种、农具等物。农户有了这些,只要能在赈灾物资之下,撑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能活过来了。也不必再卖去视以为性命的田地,同时遏制了土地兼并。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是林瑜的担忧没错,青苗法却是好法。但是当初王安石怎么失败的,这个法子也会以同样的原因失败。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林瑜在时们还能压制得住上下的手,但是官僚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他不可能在兴化府待一辈子,与其相信后来者的节操,他更相信利益共同体。
至少,到时候就算他离开了,只要生意还在,他就不怕这一府百姓的生计无着。
“一个常家,一个林家,还不够。”既然要做,那就做绝。林瑜想结合地头蛇,干脆将整个兴化、泉州府最好还有隔壁的福州府的势力都经营下来,有了可见的利益,他们自然不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