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妃锦珍痛哭撕心裂肺,声声震耳,一遍一遍刺痛着康熙的心,却也一遍遍提醒他,这是真实的。
他的东珠,从当年一面之后就放在心里的东珠,真的不能再见了。
不管他愿意或是不愿,日后的每一天,终究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狮子般的怒吼。
“不。”
如果早知是这个结果,他宁愿她没有入宫,宁愿在南苑那日就放她自由。
康熙的心,已裂成千片万片。
自初生时起,他已历过太多的离别与伤痛,幼出天花,养在宫外,如同孤儿,随后八岁丧父,十岁丧母,亲政后又受权臣压迫,不能自已,他何曾有过一日的舒心?
而后纠缠于后宫与朝堂的各种纷争间,苦闷而压抑。
又一次次面临幼子早夭,发妻早亡,紧接着是各处的叛乱与兵祸。
他的前半生,可谓七灾八难,受尽磨砺。
幸而有她,唯独有她。
能够慰藉,能为知己,是以希望,是以喜乐。
而如今,一切都不在了。
上天对他来说,可谓残酷之极。
慈宁宫中,苏麻喇姑急匆匆步入暖阁内:“太皇太后,皇上回宫了,得了信儿就直奔承乾宫,在废墟上足足待了两个时辰。现在,回乾清宫更了衣,宣内务府商量了丧仪之事,更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写祭文。”
孝庄听了,长出一口气:“这就好了!太好了!先前哀家还担心,怕皇上会像先帝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悲痛伤身,一蹶不振。如今定了丧仪又写了祭文,就说明他已经认了这个事实,只要认了,这个坎啊,就算过去了。”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想起东珠,又有些不忍,面上终究是讪讪的。
孝庄心知肚明,叹了口气:“别怪哀家心狠,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处,对皇上好,对她也好。只有这样,朝堂与后宫,才会按部就班,皇上也只有在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之后,才能理智清明,乾坤天下。”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的最后一瞥照在承乾宫的残垣断壁上,康熙独立于废墟之上,手中拎着个酒葫芦,一口气猛灌到底。
“东珠,朕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
康熙泪流满面,又强灌下一大口酒,随后拿起身旁的一摞祭文,悲伤地看向天边。
“皇后钮祜禄氏。夙承华阀。聿茂令仪。暨正宫闱。做朕良配。履和思顺、端恪本于天怀。体巽居谦、温庄发乎至性。奉两宫之定省、愉婉弥殷。襄九庙之馨香、敬共加笃。依疏服浣、首弘俭朴之风。夜寐夙兴、克佐旰宵之治。五常而仁能逮下。循四教而慎以躬。览史披图、既媲徽于彤管。
“皇后钮祜禄氏,含章蕴美、洵叶吉于黄裳。何图掖殿之旋虚。深痛仪型之永逝。载考追崇之典。式稽节惠之文。谥以尊名、表慈惠爱亲之实。词难罄、兼圣闻昭达之休。懿德聿彰。鸿名无忝。特以册宝、谥曰孝昭皇后。于戏。炳丹青于百代、至行堪师。垂琬琰于千秋、芳规丕著。哀荣斯极。宠命宜承。”
康熙一边如泣如诉地诵读祭文,一边扬手将祭文撒向空中。
一张张写满纪念东珠的祭文随风飘去,越飘越远。
“东珠,朕知道,若你还在,必会笑话朕这祭文写得浮夸过誉,但是这是朕的真心话,朕也想借此告诉世人,朕的皇后钮祜禄东珠有多好。
“东珠,若有来世,朕定与你共赴四海,共享自由,绝不令你有半分委屈和遗憾,下一世的轮回,请你,等朕。”
夜色降临之时,康熙形单影只、心神落寂地走出了承乾宫,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