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乞丐还是乱葬岗里挖一具新死的尸体?首先肯定要把脸毁了,其次,人也要和法米差不多高,差不多白,得证明那个人是他呀。”
几天麻将下来,枯云是不怎么提得起兴致了,他撑着下巴塌牌,打了个哈欠。
杨妙伦看到,就说:“从早打到晚,我看打完这局就散了吧。”
尹鹤又琢磨起宵夜,枯云对吃的没什么意见,牌局散场,尹鹤跑去半条街外买了四个烘山芋,一人给发了一个,还说起路上见闻。
“巡逻森严,还很密集,和一个巡捕撞了个满怀,路上见不得人力车夫和乞丐,见到就抓起来看眼睛。”
枯云捧着烫手的山芋,没送他们,径直回了房间。
尹醉桥在房间里,还未睡下,他在看书。枯云听到翻书的声音,摸索着走到床榻边,他问道:“巡捕搜查你这里怎么办?”
尹醉桥道:“你们不是早就得出了结论说不会搜查我这里的吗。”
枯云坐下,拿山芋暖手,头低低垂着,片刻后,转过去找尹醉桥,说:“你病都好了干吗不回去二楼睡。”
尹醉桥掩卷轻咳,蹦出个字:“水。”
枯云不理会,他不动,不去拿茶几上的一杯水,尹醉桥也不动,就咳着,又翻开书,继续。
“你干吗偷听我们讲话?连杯水都懒得拿,听墙根倒很会。”枯云又拿话唆他。
尹醉桥半抬起眼皮,蜡烛的火光很亮,照得枯云眼里一闪一闪的。
“乞丐哪有这么白净的?”尹醉桥说。
枯云掰开了山芋,缓缓地送到自己嘴边,他一口咬到了外皮,苦得他皱紧眉头。他道:“找具尸体搓搓干净。”
尹醉桥默然,枯云三两口吃掉了半个山芋,还剩半个怎么也吃不进了,他用纸包了包,往尹醉桥躺着的方向扔过去。
尹醉桥看看山芋,拿起来放在腿上,还有点暖热,他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几张报纸,今天的新闻他还没读给枯云听。他念起来,语调很平,很生硬。
枯云躺在他边上,依旧隔着一堆衣服,促然间,他说:“我不给你当兔子。”
尹醉桥没有被他打断,他继续念新闻。
一桩逸事,记者分两回写,枯云听得心痒痒,却还要等明日分解。
第15章
第二天,贝当路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距尹公馆十来米开外的周家洋房被三个法租界的越南巡捕查封了。周家亦是上海滩颇有些名望的人家,书香门第,家主周复生醉心书法文学,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此次与巡捕闹了别扭只因他不肯让三名越南人进他的书房,越南巡捕趾高气昂,法国老总说每家每户都要进行地毯式搜查,他们照章办事,周复生不给查,他就有窝藏逃犯的嫌疑,有嫌疑的人就要带去巡捕房审讯问罪,不光如此,还要将房子彻查。三名巡捕叫来六个帮手,把周家翻了个底朝天,他们自然是找不到什么逃犯的,但周复生拒绝合作,是藐视法国人的不良行为,必须予以批评改正,因此周复生必须得在捕房思过半月,周家洋房也被查封。
这出闹剧上演完毕,尹公馆里气氛低落,来探望枯云的三位友人一个个没了牌兴,坐在椅子上敛目低眉。尹鹤说:“周复生也找人走动了,没有用,半个月捕房还是得待。”
“今天巡捕是走了,不过,你们说明天该不会就查到这……”玛莉亚把话吞进肚子里,话锋转向,说,“我今天从爱棠路过来,十字路口还遇到路障,要查我的身份,还搜查了汽车。”
“贝当路最近是越来越管得紧了。”杨妙伦说,“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玛莉亚愁眉苦脸:“要找替死鬼哪有那么容易。”她一瞅枯云,“我的法米太特别了。”
枯云早就打牌打得恹气了,这下牌局继续不下去,他乐得自在,扶着椅子,桌子,摸到了沙发扶手,坐了上去。他道:“我倒有个地方可去。”
他话没说完,就被杨妙伦和尹鹤异口同声否决了,他们道:“不行!你眼睛都这样了,可不能乱跑了。”
玛莉亚好奇,追问他:“什么地方呀?”
枯云说:“一座道观,我这五年一直住的地方。”
可以他现在的情形,没有人帮忙,他是绝回不去道观的。
“在哪儿的?”
枯云听玛莉亚问得仔细,就问:“你愿意送我过去?”
玛莉亚倒很想得开:“待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去那座道观避避,不过我得想个办法送你出去啊。”
“哎呀,他作死,你也跟着作!”杨妙伦一打玛莉亚的手背,“不行!哪也不去!”
尹鹤也不同意,两票对一票,民主地看,玛莉亚只好闭紧嘴巴了。众人都沉默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妙伦看着尹鹤:“你大哥今天怎么在家?”
尹鹤摊了摊手,道:“他在也好啊,要是来了巡捕,他比我们有用。”
玛莉亚东看西看,一双眼珠子转得勤快,杨妙伦注意到了,抬抬下巴:“你有什么话讲呀。”
玛莉亚笑出来,戴着蕾丝手套的双手捧起脸蛋看尹鹤,说:“这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可既然我们讨论别的也讨论不出什么了,倒不如说点轻松的事。”
尹鹤不等玛莉亚问问题,就说:“大哥从前许过亲,脚受伤后,就主动把亲事退了。”
杨妙伦佩服:“你是真结棍。”
尹鹤洋洋得意:“玛莉亚小姐还能问些别的什么?”
玛莉亚道:“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