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的红色大花绽开了。
“林先生!!”
“林先生!!”
枯云扑向城堡,他试图冲进火里,可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将他冲回地上,那门里砸下一盏吊灯,把他能去找初河的路都给封死了。枯云的双手被烧伤了,他不怕这点痛,也不怕流血,他怕这茫茫荒原上他又是一个人,过比猫还不如的生活。
他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打滚。
他又想起那首歌谣。
纤弱的花楸树一度以为找到了一棵橡树作为依靠,他也一度以为他的橡树出现了,可它又消失了,他想抓它回来,怎么抓都抓不到。他只好捶着地哭,指着天骂。
命运始终如此。
始终如此。
枯云大哭起来,十年来他从没为谁,没为自己掉过一滴眼泪。
此刻却哭的停不下来。
他还不知道他的林先生叫什么名字,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姓林。
他还不知道林先生的上海是什么模样,是方是圆。是不是也和这夹在两座山间的平原一样,冬天白多一些,夏天黑多一些。
黑色的土长不出生命,已经枯萎了,所有的人都烂在了这篇荒芜里。
天亮了。
枯云颓然地坐在地上,痴痴望着发黑的城堡。眼泪干在他的脸上,血干在他的手里。太阳出来了,火停了。
他成了一片灰黑中的一个苍白的点。
枯云吸了下鼻子,他还懂得呼吸,他还活着。就在这时,一团黑影从城堡里滚了出来,枯云一个惊起,连滚带爬地过去,那团黑影张开了手臂,他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昏睡了过去,脸有些脏,还有气。
枯云欢呼了声,他抱住了这团黑影。
他的林先生果断,温柔,有血性,还愿意舍身救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枯云用自己的眼泪给初河擦脸,他想扶他起来,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说着:“走,我们现在就走……”
初河却没动,他不配合,枯云搬不动他。他有些生气地瞪着趴在地上的初河,初河劝他别费劲了,对他道:“你走吧,枯云……你离开这里吧。”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他楼住初河: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陪你一块儿死在这里!”
初河咳嗽起来的,大概是在笑,枯云不想看他笑,就想抱着他。初河摸到枯云的手,声音很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说什么傻话,你还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不要死在这里,活下去,枯云……好好活下去……”
初河握住了枯云的手,他的眼底湿润,恍惚失神中仿佛看到荒原上开出了紫色的繁花,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枯云抱紧了他,抱得很紧很紧,紧到他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雪原上的雪已经化开了,露出黑色的土地。
上海的冬天又是什么颜色?
第8章
枯云沿着铁轨走了三天,他远远地听到汽笛声,跳到了铁轨边上,火车飞速擦过他身旁,枯云跟着狂奔起来,他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脚底的石子被他踢到后面,整座蒙林,整个东北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他伸长手臂抓住了一条栏杆,他一用力,跳上了火车。
他没有停下,踩着窗户爬到了火车顶上。
车顶的风很大,他起先只能坐着,慢慢适应了颠簸才能站起来。他能看得很远。
雪景渐逝,寒风渐暖,青草越来越绿。他还闻到了花香,他不知道那些粉的白的都是什么花,但是他想他总会知道的。
枯云张开了双臂。
只有活着,只要活着!
——《荒》完——
《枯云》作者:r
第一部
第1章
枯云被一串汽笛声惊醒,三魂七魄都还迷迷瞪瞪,眼睛却已经睁大了,着急又好奇地看外头的世界。他看到汽车正驶上外白渡桥。
车窗外传来杂乱的涛声,像是苏州河和黄浦江在互诉衷肠,可水面上的人偏偏不识相,非得用长长短短的汽笛打断它们的字字句句,惹得这一河一江发了脾气,涛声愈来愈响,那江河浪头上的货轮,客船,简陋的舢板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各自在波涛滚滚中施展神通。
正值夕阳低垂,日光迷离之时,恰是个好睡的光景,枯云那方才被汽笛声惊起的魂灵又飘飘然要带他入梦,他整个人懒懒散散地陷在皮座椅里,唯脖子向前伸着,仿佛是被外头那极美的天色勾住了衣领。紫粉色的晚霞如纱般自云端轻轻抖落,这薄纱一角落在那水天交接处,被卷进了黄浦江里便成了道道粉色的浪,为这汹涌的江水平添了几分柔媚。
江面上的日头落得更低,及至低到了水下面,唯剩下那盖不住的粉光温柔撒播,将外滩笼进了个小世界里。这世界里唯有浪漫旖旎的风光,似一处精致美观的玻璃花房。
下了外白渡桥,司机将车速放缓,枯云的眼皮一耷一闭,差点又睡过去。汽车停在礼查饭店门口,他从车上下来时,仍是个头昏脑胀,睡眼惺忪的情形。司机问他讨车钱,他困得厉害,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想当然的以为还在昨夜的牌局,手上做了个丢牌出去的动作,扔下几枚银洋,转头便栽进了礼查饭店。
礼查饭店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时髦男女,西餐厅门前和电梯口最最热闹,几个华人面孔的摩登女郎结伴来开洋荤,另有一群发油擦得水亮的沪上公子哥要去二楼打弹子,洋人面孔反而成了稀罕。枯云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