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面上一笑。
又疯一个。
顾伦这一次返程低调,崔然亲自去接,后座上是新鲜食材、蔬果与崭新的日常用品。因为要顺道去看黎冬琳,顾伦当是送过去,结果下车时崔然两手空空,没有要拿的意思。
崔然走出几步,感觉顾伦没有跟上,回头去看,见顾伦盯着他,有些走神。
崔然咧嘴笑起来,朝他晃了晃手。
瞳孔略微一闪,顾伦抬手一碰鼻尖,迈步跟上。
黎冬琳的病房条件完好,显然由崔然叮嘱过。两人进门时,她正坐在窗前沙发上看书,身边只有一只极其简陋的书柜,十余本书籍,小书柜都填不满。看护先与她说话,她抬头,往门边看,目光在崔然身上一掠,停落于顾伦脸上,不着痕迹地打量,又予以微笑。
顾伦回以微笑,叫一声阿姨。
黎冬琳请他们坐下,看护又送来茶水。
顾伦目光在她手中书本天头上一扫,毕淑敏的《心灵7游戏》。
黎冬琳察觉他的视线,低头一瞥书本,笑道:“听阿然讲,顾先生也爱书。”
顾伦笑道:“叫阿伦就好。”
黎冬琳低头一触书页,笑道:“如今我连书目都受干预,每天时间也受限制,你一定能想象我的痛苦。”
顾伦一看崔然,见他正埋头拨弄手机,仿佛事不关己。
“阿姨已经满腹诗书,适当走出书本,未必不是好事。”
他话一出,黎冬琳便发出一声笑,“一定是阿然向你讲,我被文字作弄成为疯子。”
顾伦愣神,一瞥崔然,见他手上动作也顿住。
黎冬琳道:“他们都这样讲。”
顾伦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崔然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或玩手机,或抬头看窗外风景,好似局外人。
下楼时,崔然道:“她之前就十分敏感,或者说有严重疑心病,医生让她远离书本,少关注外界,少做思考。”
顾伦道:“她今天状态很好。”
崔然鼻间发出一声嗤笑。
顾伦扭头看他。
“我刚接到她几天,状态比现在还要好。”
一时无话,两人步行到车库,顾伦忽然驻足,说去一趟卫生间。
崔然笑他迟钝,却也耐心十足,自己钻进车里,打开音乐等他。
病房中,黎冬琳仍在看书,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倒是满面春风。
顾伦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她才合起书本,扭头凝视他,“想同我谈阿然?”
顾伦道:“他的状态很不好。”
黎冬琳轻笑:“抑郁不至于遗传,况且,我怀他时候非常健康。”
顾伦一顿,道:“他想要的很简单。”
黎冬琳道:“他想与你和我好好生活。”
顾伦面露惊色。
黎冬琳笑起来:“你原本想说什么?”
惊诧过后,顾伦失笑:“他不过想与你团聚。”
黎冬琳道:“顾先生将自己看得过轻。”
顾伦笑意渐敛,静待下话。
“他将你放在我之前。”黎冬琳笑道,“我已经过期,他更爱你。”
见顾伦沉默,她起身,走到窗前,窗上一道道铁铸的栏将外界的风景切为零散的碎块,她在窗台上托起下颌。
“开心吗?”黎冬琳微笑,“据我对热恋者的了解,就在这几秒钟之内,你已经更加爱他,更加无法自拔。”
顾伦却不如他所说那样情难自控,不过多时,胸口热度褪去,他重新冷静下来,面色严肃。
“我想恳请阿姨一件事。”
“先说说看。”
“将他与dy一视同仁。”
登时寂静,破碎的视野中,楼下花园里,两位年轻患者正嬉笑打闹,女孩手拿一朵嫩黄色小花,要往男孩头上放。两位看护在不远处闲聊,大概聊至精彩处,年长那位手舞足蹈。
有风吹进来,桌上书籍的封面被掀开三十度角,风停,再度合上。
顾伦人已经起身,毕恭毕敬。
“在你清醒的时候,哪怕骗一骗他,好吗?”
甫一回家,崔然就让顾伦去泡澡,自己讲大袋食材蔬果放入冰箱,系上围裙,不让顾伦插手。顾伦的确浑身疲乏,便没有多说,上楼泡一个热水澡,换上居家服。他泡澡时间不长,崔然仍在忙碌,拿着铲子应付冒烟的油锅,大概因为好久不接触,又显得手忙脚乱。
顾伦接来锅铲,将他推到一旁。
崔然叹一口气,解下围裙,先从他头上套入,再到他身后弯腰系结。转身把厨房灯打开,顾伦手一顿,“这么晚了?”
“天都快黑了。”崔然一手撑流理台,往上一坐,又半开玩笑,“老人家是不是便秘?一共半个钟头。”
顾伦笑了笑,并不接话。
三道菜出锅,两人坐下进食,崔然挑食的毛病依旧没有改变,只拣其中一道菜吃,但食材是经由他挑选,清洗,切好的,不吃的两道,恰好是顾伦的口味。
他与他连吃饭都无法磨合。
吃饭间,顾伦开口:“很久没有回来住?”
处处露馅。
崔然坦荡,温言笑道:“当时为黎冬琳雇回了佣人与厨师,我刚好休养,贪图便捷。”
顾伦点头,不再多问。
饭后崔然又抢着收拾,让顾伦去休息。
将剩菜倾倒干净,碗筷放入水槽,拿起抹布转身回餐厅,见顾伦还站在桌边。崔然顿足,又催促他离开,一边弯下腰擦桌面。不想甫一弯腰,头上便传来一阵触感。
“在楼顶等你,有话与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