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余二眼底深处侵城掠地,薄唇微弯笑容灼灼道,“唯有涅槃之火才可烧除你魂魄上的妖气,余二,你因本王成了半龙半鱼的怪物,说不定,本王能还你一只半新半旧的凤凰。”。
第四十四章
晚风吹地精舍漏窗咣当作响,屋里两人都站在气头之上,谁也不愿多退一步,气氛沉重好似雷雨欲来前的阴云,几乎要压坠残破屋顶,凤疏面上掠过一抹狠厉,宛若电光刺破天幕,余二尚未咀嚼明白那半新半旧的意思,突觉周身一松,仿佛失了一道赖以依靠的厚实靠山,轻轻飘飘地没有丁点重量,连最孱弱的微风都能将人掀起几个跟头。
待到被凤疏掐着脖子穿出精舍,透过脚板竟能看见身底下荡漾的墨色湖水染着星光夜色,才悚然回过神来,自己的肉身还杵在屋内,魂魄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扯出躯壳,浮于虚空。离了壳子的桎梏,神妖二气纠缠地愈加欢腾,纯澈龙气上裹着一层乌漆抹黑的重雾,像是泽沼密林中终年不散的毒瘴之气,一点一点逼近蚕食元神。
余二半天记不得喘气,目瞪口呆地直勾勾瞅着眼前人幽深眼瞳,几乎要被内里汹涌着的滔天风浪慑去心神,如被提溜着脖子似的呆傻菜鸭,那人左手已微微抬举起,修长五指微拢冒出绚烂红光,宛若烟火盛于静夜,亮焰几乎能灼伤观者之眼,刺痛地余二怒吼一声:“你敢!”
凤疏维着那抹灼灼笑容,声音中竟带着一缕快意,俯身凑进余二耳边道:“你见过我有什么不敢?”
浩然大均,乃曰涅槃,浴火焚劫,凤始雏鸣……
凤疏自运仙术震断心脉,胸腔中一颗心失却灵血济养,一瞬间便静停止跳,仙身已然成为一具死物,凤族血脉中独一无二的异能瞬时苏醒,五指之间拢出涅槃真火,纯澈而灼热,能将这世间最为肮脏妖邪之物焚烧殆尽。
仙身虽死,灵识却是清醒的,而且不能不清醒。千万年来,会如此涅槃的凤凰,唯有上古时期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之时,凤疏姑母九天玄女自焚真身,以涅槃之火助女娲炼熔五色石补天。
若遵循常路坠入混沌之中,固然可免去遭受一番苦楚,但肆意燃烧的业火会将余二魂魄烧得渣渣都不剩。绿衣涅槃之时凤疏被迫触过这无量业火,深知那种疼痛并非只施于肉身,更烙于生魂,比之先前剧烈百倍的痛楚沿着五指窜入灵台,胜过千年来每次历劫之时的天雷轰击。凤疏勉力清明灵台,控着手中火焰,逼向魂魄上的妖气。
维持着交颈的姿势,余二魂魄被凤疏牢牢制在怀中,只觉周身像是泡进了滚烫的开水中,待再沸上三沸,便能煎熬出一锅奶白色的鲜鱼汤。若不是魂魄没有躯壳的那些功用,早该滚下连串黄豆大的汗珠,随着时间推移,便愈来愈像进了传说中的十八层炼狱,躺在熊熊火炭之上,天上瓢泼浇着滚烫炙热的岩浆雨,余二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是挣扎不得,只能咬着牙关苦苦捱受,也根本看不见凤疏面无血色苍白如纸,正以难以想象的决绝意志勉力强撑。
魂魄上的龙气本能地护绕在元神周围,□纵的烈焰宛若有生命一般追寻着妖邪之气,红焰将一股黑色雾气逼至退无可退后吞噬殆尽,宛若捕猎的灵蛇一般毫不犹疑锁定下一目标。纵使他们二人漂浮于空中,热意竟将下方冰凉的鉴湖水炙烤地频于沸腾,湖中的葫芦精王八精螺丝精等一干妖精早已被逼出水,远远地惊恐看着半空中燃烧的灼灼烈焰,四周群山中鸟寂林噤,生灵们几乎都被唬地半死。
时间仿佛静止,灭顶的痛苦中几乎要生出两人同归于尽,交互融入对方血脉的错觉。
凤疏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余二魂魄脸庞,被吱吱烧成灰烬,下肢左手已经全都化成熊熊烈火,见余二原本绷着的青筋断了几根,眼皮子虚虚地阖了阖,知他已到极限,着力逼去余二灵台间最后一抹妖气,口中艰难念出一句法诀,将余二魂魄送出火圈打回原体。
那句法诀几乎耗尽凤疏所有气力,他咬紧牙关勉力将火引至胸膛,以期从新化得一只心脏,锐痛层层叠叠,炮烙着每分每寸的神识,本能欲蜷起身体,可惜身体都已化作火焰,肉心像是投入炼丹炉中的金石一般消融,疼痛犹如海啸铺天盖地而来,席卷走最后一分神智,灵识堕入重重黑暗,余焰坠入滔滔湖水。
电光火石之间,余二的魂魄便被打回原体,周身感觉十分奇异,是从未体验过的轻松之感,仿佛撤去什么重担,掀去了遮盖幕布,气海中再没莫名其妙纠葛冲撞之感,周身龙气清澈而充沛。
凤澶被外头的动静吓地半死,它不知屋内剩的只是余二的肉身,依旧还当着有最大的靠山,如鸵鸟一般将鸟头插到余二衣襟内,徒留下板刷似的秃尾巴在外头扑簌发抖。
而余二却维持着胸前挂着一团红毛的姿态,愣怔在当地,移动不了分毫,仿佛被这副躯壳束缚住似的,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直到窗外湖中传来破水之声,哗地一声彷佛是在他心间上撕了个大口,指尖方才动了一动。
外头湖水几乎犹如煮开的一锅开水蒸腾出浩瀚雾气,白茫茫地汇聚与天地之间,携带着热意往每一个毛孔里疯狂钻透,余二却浑然不觉,脑中一片空白,艰难地迈开步子出门往湖边走去。
精舍离湖边原本不过三十来步,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常年湿润的岸边犹如遭遇了千年不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