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问题,明楼当时给了明诚一巴掌,可是再怎么做都已经晚了。他不希望阿诚走这条路,和他一样不能在阳光下行走……
可是,他知道得太晚。
那个时候,他问过阿诚为什么。
阿诚的答案是——我是中国人。
而现在,他又问了。
“信仰。”
明诚的答案更加简洁了,然而却比很多年前更加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到让人无法反驳……
汪曼春约明楼吃饭,明诚本想随便去个地方解决温饱,刚走出新政府大厅,就看到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荣初。
荣初不是一个人来的,作为上海商会的会长,他是来开会的。
“阿诚。”荣初笑容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大冬天的让人都觉得暖洋洋的。“走,去我家吃饭。”
“好啊。”明诚扬起了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左右今天明楼不要他接着下班,一整个下午他都是空闲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人就突然熟稔起来了。
荣初的家一直在福佑路松雪街,没有变动。或许是因为这里还有着阿次生活过的痕迹,荣初不愿意搬走。
两个人的厨艺都不错,在厨房里一人做一道拿手的菜……
“我小的时候不爱吃胡萝卜,我**娘就在蒸蛋的时候,把胡萝卜汁倒进去。味道可好了,我一顿能吃一大碗。”荣初说着自己小时候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娘就是他的姐姐。
明诚笑笑,“那你倒和我**娘一样了,最讨厌吃胡萝卜。有一次非要我给她做扬州炒饭,还这个不让放那个不让放。”
在德国的那一个月,他享受到了来自母亲般的关怀。虽然,现在那个女人是人人喊打的头号汉奸,可是……
她终究是疼过他的。
“你也有**娘!”荣初欣喜不已,“这么说来,我们就更像了。”
“嗯。”明诚只是笑,“我很感激当初明家收留了我,不然我现在可能还是上海滩的一个混混。”
“说到混混,那也没什么不好。”荣初耸耸肩,“像青帮,我觉得就挺好的。”
“所以,你就给他们洗黑钱?”明诚笑出了声,“要让你家那古板的荣大少爷知道了,肯定得家法伺候了吧。”
“你觉得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吗?”荣初毫不留情地反驳,“你家明长官要知道你是青瓷,有你好果子吃的!”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能不能就翻篇了啊。”明诚把炒菜盛出锅……
“除非你贿赂一下我。”荣初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两个人边吃边聊,享受着一顿非常惬意的午餐。荣初先问的明诚,“听说,今天早上又死了个日本高级军官。寒刀**的?”
明诚梗了一下,“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这么恶心的事情,想到那张血糊糊的照片我就想吐。”
“那有什么,我能边解剖尸体边吃着意大利面条呢。”荣初不以为意,继续着他的话题。“说说呗。”
“一刀割断颈动脉,活活流血而死。”明诚简单叙述,埋头吃饭。跟学医的做朋友真是闹心……
“山下中岛中毒而死,这一个又这么……你说,这个寒刀会不会是个学医的?”荣初给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咳咳……”明诚呛到了,“你怎么那么关注寒刀?”
荣初怀疑地看他,“我说到寒刀你突然这么激动,心理学上称这种是因话语刺激而收获的身体条件反射。阿诚,你认识寒刀?”
明诚觉得,他要离这些修心理学的,远一点。
“认识。”
荣初眉心一跳,“真的?”
明诚放下碗筷,“明长官说,你和夏跃春查寒刀,还要让杜旅宁无法察觉。能告诉我原因吗?”
他担心一步走错,荣初就会掉下悬崖。
荣初认真地看着明诚,他决定赌一次!赌明诚的真心……
“你能确定,我是谁吗?”
“……”明诚瞪大了眼睛看荣初,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两年前,他还和阿次偶尔通信。最频繁的就是阿次得知自己身世的那段时间……
他记得有一次突然收到来信,那是阿次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阿次信里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每当入夜,惊梦连连,不知自己是何人。镜中总有另一个自己,他在我在,他亡我亡。
纵然隔着那么远,他依然能感觉到阿次那时候的不知所措……
“阿次是因为我,才加入组织的。”明诚选了一个话题开头,“我对他很了解。阿初,阿次的牺牲……”
荣初纵然心痛非常,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明诚声音哽咽了一下……“你和阿次,是怎么认识的?”
然后,明诚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荣初都快要放弃这个答案……
“寒刀从没见过阿次,你放心。”
他明白了荣初的担心,军统、甚至是杜旅宁都以为现在的荣初是杨慕次。而荣初担心,寒刀作为杨慕次的师兄,会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