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知他口中指的是何人。
“就是兰家的二少主,贺兰敏。他本是协助我迎客的,既然江大夫要去后山,总要有人引路,明日就让他陪江大夫去后山探花,我也好放心。”梅霜寒解释说。
小仙不得不应,揣度梅霜寒的心机深不可测,本性亦多疑,派贺兰敏与自己同行,表意上是引路,实则是监视自己行踪。
当晚便住在梅千岭卧房外的一间,半夜里果听见里厢传来咳嗽声和嗽痰声,夹杂着梅千岭胡乱的梦话。便命女侍们在外候着,自己则亲自喂他日间备好的煎药,探他的额头,感觉热度又上来,又从后颈伸手抚背,依然是热,便叫女侍去打井水预备给他敷额擦身。
女侍们打了水,拧干麻巾,却都不敢靠近,小仙知她们是怕感染疫病,虽服了预防的药散,但也十分畏惧,便叫她们在外间听侯差遣,自己握了麻巾掀开被角,从内衣底下探进去擦身。
触手之处,是肌肤紧实的触感,但热度极高,十分担心发血斑。又将衣物打开检视,在腹上和肋下,隐隐可见几处铜钱大小的红色斑纹,心中暗叫不好。再抱起来检视后背,意外在右肩胛处发现一个不太清晰的文字:金。不过小指甲大小,像是以针沾墨,自幼便刺上去的,已经变了形,若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来,不明其意。后背也有几处血斑隐现,于是将他合衣躺好,自己则陷入焦虑。
若血斑全部发出来,那疫病就进入了第二阶段,倘若仍是找不到根治的办法,最先损伤的便是胃,呕血不止的话,那么之后不被病毒侵蚀至死,也要失血过多而亡。
听到他复咳了几下,急忙去盛清水过来喂他饮下,干焦的嘴唇翕动,似是梦呓,又似欲言又止,病容在脸,那样子颇值得怜惜。小仙下意识地抚了他额,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将耳朵伏在他唇上,这才听清是在混叫“爹、娘”,复又听,却悉数变成了“小仙”。
小仙眼前一黑,把私探梅府的计划提前了。
一切都要快。
将他安顿好,从随身的药匣里取出白瓷瓶,里边盛着藏域雪莲花兑制的毒清散,这药本专供自己的体质使用,却也想用在他身上姑且一试,雪莲对付体内血毒十分有效,也可延长血斑发作,便嘱咐女侍明日起定时为他服用。
若血斑全部发出,病情就到了万分艰险时期,那时要用针放血浸药草,与他十二岁遭遇的那场病情相比,不逊一分,连自己都没有十全把握能妙手回春,少不得要去求江临风来治病救人了。
又恐他卧床日久,肌肉僵硬,也阻碍气血运行,便拾起他手臂,按摩诸穴,接着是其他四肢,最后是小腹。这样下来,又耗神不少,但见他眉头舒展,热度也降了一些,心中略感欣慰。
不敢耽搁太多时间,从房内出来,就奔梅霜寒住处而去。
若晚间用艾家那番敲打奏效,以梅霜寒多疑的本性,夜间必不会睡得安稳,露出破绽也是迟早的事。
第22章 二十二幽冥之途
一冷清晖的钩月在檐角的走兽后寂寥地挂着。
叙梅阁的屋檐上,小仙着黑色夜行衣,蝙蝠似的将身体紧紧贴附在瓦砾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色面具后的利目透过透着微光的缝隙,监视着夜半仍未入眠的阁中人。
阁内一灯如豆,梅霜寒只着一件贴身长衫合身倚在梅织的锦榻上,长秀的眉翼凝结在光洁的额上,在眉心处凹成三条深刻的竖纹。
此时他仍不能睡,脑中反复思虑着与小仙日间的对白——幽梦冥兰,难道真会是引发疫病的罪魁祸首?姓艾的一家,当初应该让他们无声无息消失的,也不至在今日伏下口实和隐患。而那个大夫江小仙,或许也该是无声无息消失的,不知为何,从他那张与众不同的,不太显露表情的脸上,会看到一丝隐藏得很深的危情意味,而这种感觉不应是一个大夫所寻常具有的。
有人在轻叩窗扉,一下短,两下长,是与那人碰面的信号。
随手从架子上抓了一件外衣,走到窗下问:“谁?”
“是我,青烛。”窗外的声音清亮年轻。
梅霜寒开了门,放门外人入内。从门外瞭望,确认无人跟踪后关上门。
青烛一袭水墨色裟袍,颈上绕一串二百五十六色菩提子,越过门槛时带出一团青云飘逸而起,梅霜寒担忧地问: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给你捎过口信,明晚再来么?”
青烛拂了两片长袖,露出一张柔慈清秀的僧面:“师傅很担心,恐夜长梦多,要小僧再来与掌门看看,那样东西可周全?”
梅霜寒目光一凛:“珞珈法师不信在下?”
青烛连忙施礼:“不会。只是师傅说最近入岛的人多,岛上又生瘟疫,那金曼陀罗本由二十四时节所发之花蕊并金线织就,纤敏善感,极怕惹上不洁之气,若腐败了,恐内里包裹的东西也要跟着腐败,君子岛风土再好,也恐有闪失——”
“放肆!”梅千岭低吼了一声,外衣也滑落在地。
“若他信不过我,当初也不必与我谋划,更不该将这金曼陀罗存放在我这里,如今刚入岛就生了疑虑之心,叫我日后如何再与他相交?”
为他的气势所凛,青烛合掌垂目,不敢多言。
消解了那气,梅霜寒穿好外衣,从墙上取下一柄碧玉箫,对青烛说:“也罢,反正今夜我也睡不好,你就与我走一趟,好教你多疑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