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又如何?只要他真心对明珠好……不管男人女人,两情相悦……便是值得……”
他鼓起勇气说完,霎时羞红双颊,衬着满面未干的泪痕,□无限。
帐营里静了一会儿。
“真是冤孽!”
冥风大人轻叹口气,居然放缓神色:
“他……最近怎样?”
所问的这个“他”,指的是谁,再明白不过。
明珠忙道:“太子依旧……日日记挂着易先生,总是念叨说,先生定会回到银都与他相聚。连公子从前住的客房,也时时派人打扫,里面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都不舍得更换。”
“……也罢,你爱去哪就去哪,我也拦不住。人生如朝露泡影,难得有情人……一个是痴,一个是傻。明日一到,一切都结束了,我还跟你们计较什么?”
他伤感地摇摇头,说出这样悲凉丧气的话,明珠和其他人等固然喜出望外,不明他何以网开一面?眼见他落寞的背影,慢慢站起身,走到帐边,清风掀起黑色的斗篷,别有一番凄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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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月神殿花木森森的长廊,他的心情仍旧郁闷之极,特意没有带上任何侍从,独自来到御花园里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因为失明而格外灵敏的神经告诉他,似乎有一个人在廊架下等了许久,满怀敌意的目光深深投在他的身上。
“莫语大师?”
他是根据那萦绕不去的酒香,猜出等待的人的身份。
花架下站着的人,瘦高个子,鹰鼻深目,正是本城最出名的酒坊——莫语轩的莫语大师。自从前任夜帝和夜姬王妃双双殒命后,莫语轩也关门谢客整整一个多月,他的面容和眼角的皱纹都沧桑许多,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莫语轩再也酿不出令天下人陶醉的
绝世名酒!
“我听说,你明天要和银月亲王决战了,所以来告诉你一些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的事情,让你去得安心些。”
他就算对易逐尘还有一丝同情,也掩藏不住天生的厌恶之心。
“是什么……”
长廊上等待的人,竭力想保持冷静道:
“上次我们告诉你,七年前,她是在与你约会私奔的那晚突然发病,导致失足落水,第二天即告别人世……其实她临终之前,曾经有短暂清醒,一直念着‘西城门外,西城门外,我要去找他……’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还在说,西城门外有人在等她,她见着你!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吧?她心里面,应该是记得你的,当她连我们这些亲人都不认得的弥留之际,还是惦记着你的名字,亲口告诉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她走得很安详,像是睡着一样,我从未见她笑得这么美……或许她真的对你一见钟情,你在她心目中的确与其他人不一样。这样想的话,你也许能得到点安慰。”
——这是一个像月神一样神秘冷艳的女人。她对他的爱,曾经像最热烈的火焰,温暖过他冰冷的心!
易逐尘却觉得一股浓浓的倦意,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是真是假?假假真真……都是一场荒唐可笑的梦,是命运之手的反复无常,让你又悲又喜,想哭想笑,而又无可奈何,欲哭无泪道: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你觉得我听了后会安心吗?”
莫语大师变得激动道:
“因为她虽然有过无数男人,有无数男人玷污过她的身体,她都比世上所有人更纯洁高贵!是这个污浊的尘世容不下她,没有一个凡俗的男子配得上她——他们连知道她的名字都是对神明的亵渎,包括你也一样!她为什么要对你另眼相看?你凭什么得到她爱如生命的红玉馈赠?”
仅仅从他狂热恋慕的语调都能听出:这可不是一个同门师兄对于托孤的师妹的普通亲情,更不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成熟男子应该出现的简单失态。
易逐尘恍然道:
“原来你喜欢的是她,不是夜姬王妃!你从小把她们姐妹俩抚养长大,亲眼看着姐姐与雪地捡回来的孤儿青梅竹马,自己却爱上了有花痴病的妹妹。别人都以为这城里最美丽的女人是姐姐,并且成为夜帝的妻子。只有你是她们最亲的人才知道,其实妹妹比姐姐更美,可惜世人并不懂得欣赏她的美。”
“没错!我是爱上了她,从她还小的时候就爱上她!你能理解我每次看到她发病的时候去找不同的男人,有多么痛苦吗?每一个她不认识的
陌生人,都可以随意糟蹋她,在她的身上寻欢取乐;我是世上最在乎她的人,却从来没有一次碰过她,就是不想像那些肮脏的男人一样玷污了她!这种心情,你们根本不能体会!”
他仿佛瞬间得到爆发,甚至忘记自己原本来的目的,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这段无法对人诉说的感情,就和他曾经亲手酿造的无数美酒一样,必须封存在密不透风的容器里,然后深埋于不见天日的地下酒窖,用他对她的思念做成酒引,在没有人知道的漫长岁月里,让它们慢慢发酵,发酵,一层层地堆积,沉淀……最终酿成一坛叫做“相思无望”的苦酒。
“自从七年前她死后,我为她酿制一坛坛名酒,‘醉颜红’、‘相思入骨’、‘销魂’、‘忘情’……每一坛都是为了纪念她,好像融入了她的风骨和魂魄,所以才能醉倒天下人。我恨你们,恨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