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从暗处跨出,抢到易逐尘身边,劈手夺下他的酒坛,掼在地上。
“别喝了,你醉了!”
酒坛摔成两半,金黄的液体醇香四溢……
易逐尘本已不太清醒,睁大一双惺忪的醉眼,脸庞涨得通红,气呼呼甩开他的手,“滚开!你凭什么……不让我喝?”
北辰沁芳深知绝不能和醉酒之人讲理,出死劲拖住他,急道:
“易兄,万事皆可商量……再喝下去,你会没命的!”
被他摁着手臂的人一面胡乱挣扎,怒道:“我自己的命……不用你管!”竟挣脱不开,气急攻心,丹田里刹时翻江倒海,大口大口的鲜血像泉涌一样溢出,哪里还有丝毫力气?
北辰沁
芳慌了手脚,赶紧拦腰抱住他扶坐在大石下,小心翼翼地问:“好,好……你先歇着……我、我找个大夫来看看如何?”
“你敢!……”易逐尘被戳到痛处似的瞪着他,咳得气都接不上来,用手捂住嘴巴,血液仍从指缝里流出,身体渐渐虚软,竟晕倒在他怀里。
“喂!你……”
北辰沁芳用力摇晃他的肩膀,那人依旧双目紧闭,面无人色,顿时犯了难:半夜三更带着这醉得不省人事的大魔头,天知道会不会有麻烦?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偏连鬼影都不见一个……思前想后,唯有先把人安置在附近的客栈稳妥。
好在北辰沁芳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之人,连哄带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弄到最近一间北辰家名下的客栈里。吩咐伙计替他清理换上干净的衣衫,忙活半天,又偷偷请来大夫延治把脉。
那大夫号了一会脉,只说是气虚体弱之症,开完几剂醒酒调补的汤药便走了。北辰沁芳大致安顿好之后,回到房内,见到榻上熟睡未醒的易逐尘,倒是安静不少,只是眉尖轻蹙,脸颊和唇上毫无血色,偶尔喃喃含糊几句,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更不见半点阴狠暴戾的痕迹……想起这样一个清高自许的人,不知道有何伤心失意之事,要如此糟踏自己?忍不住摇摇头,帮他把身上的被褥拉好,悄悄退出房间。
带上房门出来,始终不放心,千叮万嘱店里的跑堂伙计务必守口如瓶,切不可将今夜之事泄露出去,时刻留意有无陌生、可疑的客人投宿到访。自己又特意查看一遍护院和门房,确认没有纰漏,这才疲惫地就寝。
提心吊胆折腾大半夜,北辰沁芳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已近天亮,却被一阵似有似无的箫声惊醒——细听来源,居然是易逐尘的房间!
他生怕出什么意外,赶忙披衣而起,循着箫声一路走去,经过空空无人的楼道,推开最里面一间房门:果然看到一个单薄的背影,背对门口,正倚在窗边吹奏一支玉箫。微弱的晨光映着他清淡的侧影,轻衫薄衽,凉风盈袖,仿佛弱不胜衣,却是眉目如画,不食人间烟火一般。那箫声悠悠扬扬,凄凉婉转,似有无限惆怅……
北辰沁芳性情古板沉闷,平日里除了关心生意买卖,几乎没有任何消遣爱好,对于琴棋书画这类风雅之事,可谓一窍不通,素无兴趣,何曾见识过这等fēng_liú俊秀、神仙般的人物?此时也被曲声感染,似乎能感应到吹奏者压抑苦闷的内心……呆呆站在门外,望着那窗边伫立的身影,看得痴了。
☆、第16章 与子同行(一)
翌日大清早,北辰沁芳便遣人给易逐尘送去早膳,将近午时,自己用餐完毕,才到易逐尘房间。见他早已衣着整齐,气色比起昨日简直判若两人,正打算出门的样子。两人都不提昨夜醉酒之事,北辰沁芳惊讶道:“易兄要到哪里去?这就走了么?”
易逐尘道:“我有事情办,须得离开夜帝城几日。”
北辰沁芳只装不知情,立即道:“在下也想到西州各处走走,顺便考察一下本地商情,正好与易兄同行。”
易逐尘眉头微皱,“我和大当家去的又不是一个方向,如何同行?”
北辰沁芳忙道:“易兄去哪,我便去哪,当然是同路!至于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在下也可以帮忙解决些。”
这句话果然奏效,易逐尘看了他两眼,居然没有拒绝,“那么北辰当家得答应三个条件:第一不得干涉、过问我的任何事情,所有行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第二不得招摇、炫耀财富,以免引来他人觊觎;第三不许暴露北辰当家的身份,否则造成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晚生概不负责。”
北辰沁芳满口应承:“行行,一切但凭易兄吩咐!反正在下的保镖都让易兄废了,还是跟着易兄安全……”
易逐尘懒得理他,也不用怎么收拾行李,只有腰间的一管玉箫,和几件换洗衣物,派伙计给驿馆的云霄使送去一封写好的书函。过了正午,两人一同离开客栈,正式出发。
这一路行来,竟出奇逍遥。那大魔头既没说明要去哪里,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两人各骑一匹白马代步,这么走走停停,好似漫无目的。北辰沁芳自是不敢多问,只管跟在后头,易逐尘话都甚少说,偶尔搭理几句北辰沁芳没事瞎扯的话题。
走了约摸两个时辰,来到一条官道的分叉路口。其时正午的暑气未散,烈日余威犹在,道路两旁一字排开几座干草搭就的茶寮,专向过往行人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