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轻缓。
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她才不是关心这个骗子谎话精。她不过是尚未弄清楚事情原委,不知她那通怪力乱神的胡言乱语是真是假。
睡着的宋玠,安静如画,哪怕脸上有个可笑的掌印都无损她的美艳。收回手,捏成拳,宋则在榻边坐下,这时她才能平心静气看她,不用听她撒谎,也不用听她撒气。她只要一开口,她就忍不住想打她。
明明是个骗子,被人戳穿了还敢对她撒气。这人就笃定自己不会拿她怎样是不是。
她从来都是这样。随着心情随着需要甜言蜜语,要么哄她骗她,要么装可怜博同情,不痛快就对她发火。那些记忆里,自己就是这样被她耍得团团转,一片真心付诸流水。真不知自己看上她什么,就这张脸,就这张嘴。
这个骗子,贼,坏女人,还敢拿那么荒诞不经的故事骗她——为了她们相爱一生。
谁要和她相爱一生!
这谎话精说,她们是江湖中人。
宋则自幼善武,善于融会贯通,与人切磋时会使出不曾用过的招数——这话倒有几分可信。
这谎话精说,她们为了武学是否要上一个台阶争吵——如此无聊可笑,一定是谎话精偷懒。
这谎话精还说,她师父要把她送给一个老头子。既然她觉得被师父收养是幸运,她师父怎会是把她送给老头子的人。
什么佛前祈求,死后重逢,这谎话精信的哪门子佛。菩萨垂的哪门子怜,分明是见她太烦,任她折腾胡闹折磨她,也顺便折磨自己。
她要与她纠缠七世,为第八世的相守。宋则揉揉额头,无论真假,委实叫她头痛。
撇开她们同为女子与诸多不合情理之处不论。若此事是真,到底是怎样的毅力和执念才能支撑一个人成世成世的追寻。自己要眼瞎心盲鬼迷心窍到何种地步,才会一次次地信她念她心悦她。最叫人难以接受的是,即便她明知她是个骗子、谎话精,她恨得想把她吊起来抽打,食其肉削其骨,只要一眼,她都能从尸堆里把她抛出来。
她想过的。假如这是阴谋诡计,是宿命,她就先下手为强,早一步解决,摆脱命运。
这一世,见到与谎话精形似的宋十一时,她想过把她赶走,但最后还是把她养在身边,因为宋十一不是她。她想过在她出现之前,把宋十一丢给她的儿子,让他们做双成对。可眼看着宋十一越长越大,与谎话精一模一样的脸,对着儿子的讨要她说不出一个好字。
她能分清楚原本的宋十一和这个骗子,面对宋十一,她心无波澜,但是对上这个骗子,她的世界一下子就乱了套。
宋则一心只在这恼人的骗子身上,连路遇劫匪之事都无暇去想。她将此事全权交给宋齐与贞娘处理。想那些记忆与宋玠的话反复思量,她几乎一夜难眠。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谎话精宋玠却是没心没肺睡得安稳,连宋则在她身边待了大半晚也不知道。
宋玠的原身受伤颇重,因她的到来死而复生,但身体的消耗摆在那里,她又不肯吃药。到此幻境之后,斗智斗勇,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还挨了打,早就累了。加上许是真的笃定在宋则身边她十分安全的缘故,她睡得放心。反正已把故事说完,是真是假要如何做就由得宋则去想。
宋则会否相信这个故事?
若是信,那就不是宋则。可就算她不信,也无处求证。无法求证,就无法证明她在说谎。
难道去庙里问菩萨嘛?还以为是小尼姑呐。
哎,想到小尼姑,宋玠心里委实空落。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凭空消失。一别之后即是永诀,宋则要造多少孽才能还一个傻乎乎色迷迷,摸起来又舒服的小尼姑给她呀。
怎么就没有了呢。
宋玠很认真考虑衡量过是否干脆如实相告。这一次次的相遇缠绵都是因为宋则陷在心镜里,她所做的就是把她从心镜里领出来,帮她突破心镜。这话的可信度可能比她说的故事要高那么一点点。
但宋则听过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经过那些幻境,宋则对她多多少少有情,否则不会一见面就想打她。她所恼恨的是感觉受到欺骗,认为宋玠每一次都在骗她。
她实话实说就是表明在骗她。一切都是假的,感情也好,温存也好,都是假的。哪怕目的是为救宋则,为她好,可宋则的感情是真的,谁受得了这种真心对假意。
现在的宋则终究不是宋宗主本人,万一恼羞成怒怎么办?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对待欺骗感情的骗子只有一种手段,尤其是像宋则这种本就心高气傲的人,如今还失去了理智。不确定的时候就打她,确定之后岂不是要打死她。
她可不想冒这种毁容的风险。
宋玠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她与宋则之间并不只是欺骗—被骗那么简单的,她也是用心用情的。
但是宋则知道真相之后,能相信她吗?愤怒之下,多半会将这一切全都抹杀。
用心就会伤心,就算她是cǎi_huā贼,被人怀疑用心,她也是会伤心的。她不想伤心,至少现在不想。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出去之后,反正她想好要把这一切全都忘掉,恩债两清,那就不存在伤心的问题。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坦白交代之后,宋则对她的感情怕是会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