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之楠一整天都处在精神紧绷状态,他跺了几下脚,问边上的郭昊:“哥,你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在摇?”
郭昊正在摘头套,大着嗓门说:“没有啊,可能是风太大了吧!”
说着就有一阵疾风吹来,塑料雨棚被吹得哗哗作响。
纪之楠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把身上的戏服外袍脱下,外面又是一个闷雷,伴随着一道使天地间亮如白昼的闪电,他猛然抬头,终于有一点零碎的有用信息涌入脑海。
“地震了,大家快出去!”他焦急喊道,周遭安静了会儿,大部分人互相对望几眼,不以为意地嗤笑议论,然后继续忙自己的,只有少部分人面带疑惑地跟着纪之楠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想回头再提醒一遍,脚下一阵剧烈地起伏,眼前的画面晃了几晃,只听得一片惊呼,临时搭起的雨棚顷刻间塌了半边,里面的桌椅歪七倒八,化妆品、杯子、水果食物撒了一地,几个女工作人员惊声尖叫,场面陷入混乱。
众人争先恐后往外跑,聚集在白天拍戏的平原上,外面风大雨大,方向都辨不清,导演拿着大喇叭让大家稍安勿躁,平原上没有危险,帮忙把道具抬上车再走。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堪称地动山摇的剧烈震动,延续时间达半分钟之久。狂风暴雨中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远处山石滚落的碰撞声,人们歪七倒八地挤在一起,抱着脑袋用尖叫来驱散恐惧。
在这里的演职人员都从首都来,没人见过这样凶残的自然灾害,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是哪个姑娘哭着喊妈妈,很快哭声四起,有人已经开始掏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奈何根本没有信号,伴随着狂风和大雨,气氛更加绝望凄凉。
纪之楠印象中上辈子这场地震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第一个站起来响应导演的号召,帮忙去抬摄像机和道具,这些东西要是没了,全剧组近两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
经过刚才最剧烈的那一震,四周逐渐平静下来,偶有小幅的余震波动,已经激不起什么大风浪,不少男演员和工作人员加入搬东西的行列,郭昊去东边把车子开过来,大家有序地把物品往车上抬。
此时人群中一阵骚乱,有个姑娘拔高嗓门喊:“我们家宁澜呢?”
出声的是宁澜这次新带来的助理妹子。
众人挨个传话,一圈下来都没找到人。
“有人看见宁澜了吗?”导演拿着大喇叭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
纪之楠皱了皱眉,从刚才到现在,无数张面孔从眼前掠过,似乎确实没有看到那小子。
棚还没塌时他曾在门口往里看,无意中瞧见宁澜在里面最角落的位置站着,难道到现在还没出来?
纪之楠只想了几秒,就把手上的三脚架扔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对着人群大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循着印象绕道已经坍塌的雨棚一角,地上只剩几根铁棍歪歪扭扭地杵在地上,他边掀塑料布边喊:“宁澜,你在吗,宁澜!”
很快便有虚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纪之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上加把劲,把厚重的塑料布挪开。
宁澜果然在下面,他咬着嘴唇细细呻吟,纪之楠顺着往他腿上看,原来他刚才在混乱中被倒下的木桌压倒,所以没能跑出来。
纪之楠力气不大,一下子没能把那桌子挪开,站起来气沉丹田,深吸气时差点呛了口水,宁澜惨白着一张脸道:“你走吧,不需要你假好心。”
纪之楠没理会,弯下腰刚开始使力,憋着口气往上抬。那桌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沉得要命,他这个角度又不方便发力,纪之楠力气耗尽,眼看桌子就要砸回去,一只手冷不丁从背后伸过来,托住他酸软的小臂帮他稳住。
“小星你让开,我来。”
稳重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之楠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秦魏宇另一只手抓住桌角猛一发力,将桌子掀翻,两人惯性地往后仰倒,秦魏宇在后面护着纪之楠,站定后问:“没事吧?”
纪之楠摇头:“没事。”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秦魏宇此时形容狼狈,完全不复平时好整以暇的模样,纪之楠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帮他理了理贴在额前的乱发。秦魏宇喘着粗气看着纪之楠,还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往下移动,抓住他满是泥水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
那边的宁澜摆脱桎梏,支着伤腿从地上爬起来,刚走两步又摔倒在地。
纪之楠过去扶他,他挣扎着要推开,冷笑说:“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圣母纪老师?”
纪之楠一点都不生气,平淡道:“别想太多,我只是答应了导演会把你带回去。”
宁澜看看他,又看看边上面无表情的秦魏宇,阴阳怪气一通冷笑,最后还是由着纪之楠架着他往人群处走。
雨还在下,比刚才小了些,天已经完全黑了,路面湿滑泥泞,纪之楠和宁澜走在前面,秦魏宇在几步之遥的后面打着手电照前方的路。从民房那边接过来的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只能根据微弱的人声和手机发出的光寻找方向。
刚刚经历完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凶险一刻,纪之楠却并不觉得害怕。
身后沉稳的脚步声让他十分安心,初夏略带闷热的雨滴打在皮肤上,渗入毛孔,蔓延五脏六腑,积压在心口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