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知道自己话说得有点儿多了,也有点儿露了,借着任峻此言,赶紧收篷:“确乎不胜酒力矣,再尽一杯,便将告退。”说着话举起杯来敬任峻,同时最后补充一句:“伯达以为当世谁为萧何?伯达行屯田之策,使足食足兵,是真萧何也!”你把荀彧当萧何?是啊,他管理内政,调派物资,确实起了点儿作用,但要不是你负责屯田,产出那么多粮食来,荀彧再能干,他能凭空变出物资来吗?
任峻脸色一变,忙称不敢、谬赞,跟董昭干了这杯酒。他本来还想再多解劝两句,但论耍嘴皮子实在比不上董公仁,故而一时嗫嚅无言。是勋心说话说到这儿,略点一点就行了,再往深里挖,反倒容易产生反效果,于是趁机转换话题:“公仁所言甚是,伯达之功,吾等将兵者皆知也,毋得谦逊!”故意把自己也算进“将兵者”行列里去,是为了拉近和诸曹夏侯之间的关系。
他知道今日席上之言,曹昂回去后肯定会报告给曹操知道的,而即便席间无人汇报,也未必曹操打听不到——你以为校事是吃素的呀?然而借着酒意发发牢骚,只要别过线,别把矛头指向曹操本人,曹操是并不会有多在意的;真要是受了委屈还噤口不言,反倒可能会遭多疑的曹操猜忌。
领导从来不怕手下人闹矛盾,只要不影响大局就成;相反,领导就怕手下人全都同心一意,正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既不现实,也容易威胁到领导本人的权势。比方说曹洪跟满宠有矛盾,曹操不会不知道吧,可是你看他劝过曹洪吗?只要曹洪没有真的痛殴满宠,曹操就不在乎。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辽跟乐进有矛盾,可曹操偏要把他们俩凑到一块儿去,就是避免方面坐大——当然啦,曹操知道张、乐都不会因私忿而害公事,这必须是大前提。
所以是勋辞朔州之任,返回许都,到今天也已经大半年啦,心里始终憋着把火,趁喝酒且面对亲戚好友的时候略略发泄一下,算多大的事儿?曹操顶多单独召见是勋和董昭的时候,嘱咐一声卿等以后少喝点儿酒,注意慎言罢了。而是勋今天提到朔州之事,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把与宴之人都拢一堆,那意思,咱是一伙儿的,和那些不具名的“彼等”不同;二是警告领兵大将们,有人在嫉妒咱们哪,不可不防——我就是前车之鉴。
是勋觉得与宴之人,曹洪、夏侯渊他们是肯定会上钩的,说不定还会把消息传递给镇守在外的曹仁和夏侯惇,董昭是自己跳上来咬钩的,任峻则分明不想上钩……不过这也无所谓,本来此宴主要的目的,就是冲着武将去的,文吏算“搂草打兔子——捎带手的活儿”。
终于,宾主尽欢而散,是勋、曹豹返回后堂,诸葛亮也跟了进来。堂中早有一人端坐等候,长身有须,体格强健而相貌清癯,看到他们进来了,赶紧起身行礼,并且说:“吾在内室,已闻席间之语。今日大好宴,事亦协矣。”
曹豹、是勋等急忙拱手还礼。不仅如此,为示感激和亲密,是勋还特意近前两步,拉住对方的手,诚恳地说:“全赖先生之教也。”(
ps:最近家里有点儿事,必须天天带小孩了,因此更新时间从五点半延后到十点,希望大家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