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明天把禾秆都挑回来,正好能沤肥。再过几天就要下雨了,可别把前几日的功夫都白费了……”
“知道了,明天我会赶早挑回来。”赵正则在一旁答应着,晒干的禾秆是十分轻的,花不了多少力气。
“可不容易,一年就要过去了。阿正,等这些事做完,咱们也好好歇一歇,过个肥年……”一年到头,就指望着这一个多月能偷懒了。
“哥哥,哥哥,明年我也要去学堂……”小松今日回来得早,有些闷闷不乐地说。小麦哥哥去上学堂了,跟他玩的孩子也说要上学堂,他觉得也许学堂里有更好玩的东西。
“好呀,只要你能自己走到学堂里去。”张小柳抹了一把汗,开玩笑说。从家里走过去可是好几里地,小松恐怕还真没那个体力。
“有什么难的,我肯定可以自己走。”小松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哥哥的意思,气鼓鼓地说。
“那明年你就先走几趟试试,要是还愿意去,我就找陈先生。”张小柳原本也是想让他早些去,但是路途遥远,何况学堂里的先生可没什么耐性哄孩子,所以觉得过两年更适合。不过小松这般提出来说,他有的是办法让他自个打退堂鼓。
“我先去做饭了——没事早些吃饭休息,过两日去山上弄些柴回来。”
自从与田地打了交道,只要没有从这里跳出去,便得时时刻刻为了五斗米折腰。一年四时,祖祖辈辈多少人都是在这片土地上耕作,当黑夜来临,又一样进入梦乡。
当然也有不同的——能否有片瓦遮身,吃个饱餐。
“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大伯家里……”冬日的天空更暗沉,偶然能望见星光,也是若隐若现。张小柳带着两个弟弟和赵正则坐在天井里说话。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这里。张小柳在心中默默地想,口中却道:“可不是,春种夏收,哪样不得忙上个把月?等你歇一口气,半年就过去了。”
“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小松整天躺在床上哭……”小麦那时候也从未想过这么快,自己也能上学堂。
“现在过得好就足够了——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张小柳也记得当初醒来时那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可是更多的事却渐渐淡去了。
“柳哥儿说得对,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赵正则侧头看着他,眼神一如以往简单专注。
这样认真的眼神,却让张小柳几乎狼狈地转开视线。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噗通、噗通,心脏的跳动沉稳有力,却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64章时光
三年后。
远处的山依旧青翠,日日有人挑着柴带着一身疲惫从山里走出来;淌过的河水还是村头人家平日里洗衣浇菜的重要水源。村里多了几家带着新色的瓦房,当初刚入村子的新人也早已经融成一片。昔日一身稚气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少年,当年还硬朗的老人如今佝偻着腰。
“小麦,你回来了。”依旧是日刚西斜的傍晚,天还下着蒙蒙细雨,小麦打着油纸伞,刚走到村口便四处张望。不出所料,三丈开外站着一个年纪比他稍大些的孩子,约摸有十二三岁。他的眼神还没搜寻到,对方的声音便传到了他耳中。
“哥哥不是让你直接去我家里吗?明知道下雨了出来还不打伞,你到底是有多笨……”石柱没有打伞,一身衣裳早已被细雨打湿,望去尽是一片细碎的水珠。小麦皱起了眉头,一边把伞移过去,一边帮他拍去肩上的雨水。虽然有时候还是不耐烦他的啰嗦,可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竟然也成了朋友。就连今日阿正哥生辰,哥哥都要他顺便请他去家里吃饭。
“没事,这么小的雨,头发都淋不湿。”石柱咧嘴一笑,接过他手中的伞,两人撑着伞远去。
张家屋前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一个整日酿酒,一个成天刻木头,下坝村里有些人不免觉得他们奇怪了些。可是眼看着他们新房子盖了起来,这几年有人变卖的田地净是被他们买了去。柳哥儿提议的竹林养鸡也做得有声有色,让大顺家和林草儿家都沾了光。
如今他们的日子越发过得滋润,去镇上有牛车,农忙时还请些短工帮忙。可以说在十里八乡,都算得上有家产的人家。
一把油纸伞,根本遮不住伞下的两个人。石柱把伞往另一边倾斜,自己的身子半边露在外面也依然笑眯眯。他们两人都拔高许多,脚步也快,没多久就能望见屋子。
平日里每次出入都要从大路里斜拐进去的小路,因为常年杂草丛生,每年春天都要花上几天时间清理。去年张小柳干脆领着他们挑了几担河边溪边的小石子回来,找李声和了他们平时砌墙补缝会用到的糯米灰浆,把这条小路生生铺成了平整的石子路。虽然忙活了一个多月,可是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今年只能在石缝里见到些小草,再也没有往年那种到了春天,路上的草就齐腰高的景象。
进了小路,那两间破落的旧屋虽然几经修补,却依然没有拆除。走得近些,还能听见母鸡的咯咯声或者大猪刨栏的响动。
菜地边上围种的桃树已经开了花,满树粉红的桃花映着旁边笔直的衫树才让人不至迷了眼。
“哥哥,他们回来了。”
小松一刻钟前就在门口张望,终于踮起脚尖看到了移动的油纸伞,急急忙忙又跑进门厅里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