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唇角牵起一丝笑容:“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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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闯将削减大同军备的文书奏了上去,内阁很快票拟出了意见,再呈达御前。
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不仅仅是跟此事有关的一干人等,朝廷内外,也都在观察、等待,毕竟封剑平是跺一脚山河震的人物,兹事体大,绝不亚于削藩,削藩能把梁王逼反,谁知道靖远王又会如何应对呢?
这是一场暗流汹涌的博弈,是皇权与兵权的制衡,身在棋盘之上的人,一步走失,就可能满盘皆输,朝中那肃杀的气氛,冷如二月的河水,令人心惊肉跳。
几日之后,昭武帝秘传颜子廉进宫议事,燕思空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本不该知道,但颜子廉亲口告诉了他----在秘传他议事的时候。
燕思空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沉声说:“老师可是有坏消息要告诉我?”
颜子廉点点头。
“请说。”
“近日得到来自辽东的奏报,冬天来了,金人缺衣少食,又蠢蠢欲动,已经劫掠了我十几个村庄,陛下以辽东形势严峻为由……”颜子廉凝重道,“要从大同调兵十五万去辽东,歼灭金人。”
“胡闹!”燕思空腾地站了起来,此时他无法克制胸口那团暴躁的戾气,因为时任辽东总兵的,仍然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韩兆兴!
“我已经暂时劝住了陛下,那辽东总兵韩兆兴是谢忠仁的外甥,辽东总督胆小怕事,就是个傀儡,此举实是为了掣肘封将军。”颜子廉咬牙道,“我万万没想到,谢忠仁胃口已如此之大,竟想染指兵权了。”
“他胃口再大,也是皇帝养出来的!”燕思空握紧了拳头,“韩兆兴昏庸无能,曾两次败于金人,就是给他再多的兵,也只是平白让将士们去送死,当年的广宁守卫战……”
颜子廉颇意外:“你知道广宁守卫战?”
燕思空的嘴唇轻轻抖了抖:“听说过。”
“你听说过多少?”
“言传……韩兆兴为了抢功,陷害了当时的守备。”
“哎,是赵将军与你说的吧。”颜子廉摇摇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怕也只有赵将军记得。”
“……”
“韩兆兴何止陷害了广宁守备,在他之前的辽东总兵,也是被他和谢忠仁构陷,心灰意冷之下辞了官,若非如此,擎州怎会失守,我们又怎会丢掉辽北七州。”
燕思空听得此言,浑身发抖,他到现在才知道,韩兆兴和谢忠仁这对狗贼,不仅害死了他的养父,还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他们害得他两次家破人亡!
颜子廉看出燕思空的异样:“”
燕思空狠狠用指甲顶入掌心的嫩肉,试图用疼痛克制住要崩坏的情绪,他轻声道:“同样是宠信奸佞,先帝失河套,陛下失辽北,分别让瓦剌和金国壮大,这是大晟自建国以来最大的错误,江山自此衰弱,我……痛惜啊!”
颜子廉也是痛心疾首的样子:“所以我们决不能让陛下重蹈先帝覆辙,一错再错了。”
“可陛下听信了谢忠仁的谗言,为了削弱靖远王,竟要把十五万兵权给韩兆兴”
“陛下现在只有两个打算,要么削减十五万的军备,逼迫封将军裁军,要么将十五万的大军调往辽东。”颜子廉一脸疲倦地搓了搓额头,“但他又担心此举会彻底激怒封将军,所以找我密谈,一是想通过我探探封将军的态度,二是想让我去规劝封将军。”
“我看调兵是假,裁军才是真,谢忠仁知道我们必然不会同意调兵,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裁军,倘若真的调兵了,那更是称了他的心意。”燕思空恶狠狠道,“这阉狗阴险狡诈至此!”
从前燕思空一直躲在暗处给阉党使绊子,从王生声到葛钟再到文宥迟,因为我暗敌明,前面还有颜子廉挡着、封野助着,他都成功了,这一次,他虽然还在暗处,却是他们和谢忠仁最直接的交锋,而他也终于直面了谢忠仁的厉害,这个胸无点墨的阉人,能从一个卑贱的小内监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并深得皇宠,智谋手段当真过人,此人已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他们当真进退维谷,错一步就是深渊。
“我与他斗了大半辈子,倘若他好对付,何至有今日的局面。”颜子廉长叹一声,“我暂时不敢告诉封将军,你与封家近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若告诉封将军,恐怕……”燕思空摇摇头,肯定地说,“封将军不会同意的,无论是裁军,还是调兵。”
“他若不同意,就是抗旨。”
燕思空沉默了,他并非无言以对,只是在斟酌,若将逼宫一计告诉颜子廉,颜子廉会作何反应,若颜子廉同意,那自然是好,若不同意,他就完了。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敢冒这个风险,他必须进一步试探颜子廉的底线。
“思空。”颜子廉唤了燕思空一声。
燕思空被迫抬起头,看向颜子廉。
颜子廉老态毕现,唯有那对眼眸依旧犀利:“他会抗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