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着话,母亲木然着脸,像供在庙里的观世音像一样,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们两姐妹单独坐在一块
聊天了。
看到我推着车子进来,母亲瞟了我一眼,就没再理会过我。
倒是姨父发出难听的笑声,迎着我走了过来。
「呦,林林来啦。」
「没来。」
女儿的回来似乎让他乐不可支,咧着的嘴巴就一直没收回去过,看着他笑得
那么灿烂我没来由的就是觉得恶心。
我虽然想跟着他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无法把他当成老大,或者老板或
者随便什么的。
我对他的态度是复杂的,这个我自己很清楚。
我一方面佩服他的手段和能耐,在这个远离行政中心,毗邻边境的偏远山区
,他过得就像是个土皇帝。
我知道许多人嘴巴里都在骂着这个村支书,但实际上,谁都想成为他这样的
人。
但他那獐头鼠脑的模样,矮胖的身材,还有嬉皮笑脸不着调的样子,又极其
让我觉得鄙夷,这和他所拥有的权力很不匹配,和我心目中那白脸曹操这样的枭
雄形象相去甚远。
「表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昨天,妈的,那车的班次时间也太差了,害我摸黑走了3多里地去
接她。他妈的,这道路真得修一修了,扶贫扶贫,这路修不好这贫就永远也扶不
起来。」
一边经过的舅舅张凤举插嘴道:「姐夫你说啥呢,我可是听说当初你嫌弃修
路资金的数额太大,把钱拿去修学校了。」
姨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这是恶意中伤,你也不是不知道,但凡有些什么
脏水他们总往我身上泼,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仇富!」
「那这路到底修不修啦?」
舅舅继续嬉笑着追问。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啊,再说这路得看市里面,要是我们村自己修
,这钱谁出呐?总不成我自己搭钱吧。」
「嗨,到头来还不是空话一句。」
我以为姨父要拉着我聊什么,没想到他一句「林林你自己玩会,我出去下就
回」
就往外走去。
我也没心思和他聊,干脆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但眼睛一扫,却发现
会做饭的那几位全在院子里唠叨,他们三三两两围着,全是我插不上嘴的,唯一
能聊得起来的小舅妈却是不见踪影。
我只得往陆思敏那边走去。
「姐,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明知故问。
「昨天。」
陆思敏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语气冷澹得像是警惕陌生人搭话。
我胸腔顿时憋了一股气,但到底还是憋出一句「可辛苦你了,早前下点雨,
进山那路坑坑洼洼的,可颠簸了。」
「是啊。」
陆思敏姐这莫名其妙的冷澹态度让我觉得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我面红耳赤
的,感到很不是滋味,但不爽之余我却是来劲了,你不想聊?我偏拉着你聊:「
之前听姨父说你在外地工作了,在哪个城市啊?」
没想到这一问,陆思敏却是发了好一会呆,才说了「沉阳。」
沉阳?其实我不过是随便一问,她说哪里我是不太在意的,反正我没去过也
不知道。
但是,早前听同学说,邴婕转校就是转去了沉阳。
「沉阳好吗?」
她终于看了我一眼,那水灵灵的眼神有些复杂,此时近看了,我才发现她的
面容有些憔悴,那乌黑的眼珠子下面有两个小眼袋。
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一座城市,和别的城市也
没什么不同的。」
「省会啊,怎么会没有不同?我看书说那里以前还是京城呢,也忘了是哪个
朝代的,听说那里也有个故宫,你去看过没。」
「没去过。」
陆思敏抬起头来,深吸了口气,突然说到:「我有些累,我先上楼歇一下。
林林你自个玩去吧。」
看着陆思敏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看着她那扭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丰盈起
来的臀部往楼梯走去,我却突然想起了那天张凤棠和我说的话:「你要是娶了我
们家思敏,这辈分可不知道怎么叫。」
最后一个能聊的人走了,我拉了张椅子坐了会就坐不住了,起身往里边走去
,想着能不能找本书或者杂志看看,哪想到在后厨碰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李巧芸阿姨端着一个装满了青菜的篮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先是身子一
窒,但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她很快低着头,往屋子另外一头的小院子里走
去,然后再院子东头靠墙的一个水龙头前蹲下,开水洗起菜来。
那个边的小院子里有个旧瓦房,和这边铺着琉璃瓦马赛克的洋房显得格格不
入,这瓦房建楼的时候本应是拆掉的,但老太太坚持要保留了下来,姨父连着瓦
房前面那个小院子也保留了下来,在楼房的另外一边再弄了个院子,也就是我进
门大家在那唠家常的新院子,听说这个院子还占了十几平米的公家地,大家也是
敢怒不敢言。
我往厨房里瞄了一眼,李巧芸的丈夫陈老实在里面折腾着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