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若长舒一口气,只觉眼前一暗,险些就要晕死过去。但是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雪地,却又瞬间清醒起来。她必须要带着龙非然离开这里。
她知道,救她的人,一定是龙陵夜。
但是,还有一个人没死,她必须要杀了他,让他死之前也要断了子孙根。
就在她强撑着起身,想要捡起雪地上的长刀之时。苻狄已经先于她冲过来,抢过了长刀。箭一般冲向了那个愣在屋檐下的西魏士兵。苻狄完全是效仿程悠若的方法,毫不客气地刺入他那作案的脏处、伴随着他的一声痛呼,长刀入心肺,声音戛然而止。
大雪纷纷落下,院中的旧日积雪还未散,又被覆盖上了一片新寒。鹅毛白雪照亮了整片天地,让原本已经蒙蒙黑的天色,竟是变得亮堂了几分。
屋内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黑布蒙面的男子,看着院中那个穿着小太监衣服的女人,踉跄着爬起来,衣襟和手脸都已经被鲜血染得血红,然而肤色却是苍白如周遭的飞雪。
他看着她踉跄地走到龙非然身边,就这么抱起了满眼绝望的他,坐在雪地中。
眼睛微微眯起,神色莫辩……
好一番荡气回肠的美人救英雄,只是为何他看在眼中,却是如此地咬牙切齿。
一只脚狠狠地碾了几下,脚下之人,便发出了“唔唔”地求饶之声。
龙陵夜低头看向西魏太子师隋堂,再次以眼中的杀机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他本是不想要看到这女人和龙非然相见之时的相拥而泣,便在苻狄离开之后,也下了密道,打算回九天行宫去。这烟雨巷子里,住的都是他的暗士,只要西魏人胆敢带着龙非然离开,他们就必死无疑。况且西魏只这么几个人进入帝都,自是不敢作乱。因而便也放心离去。
但是走到半路,却是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女人的面容,浮现着她的笑、浮现着她的泪。甚至于隐约听到她说“龙陵夜,我不会让你输”。
一时心乱,索性反身回来犯贱、想要看他们如何深情相见,想要以此让自己彻底狠下心来,坚定那一晚的决定。
可是却没想到,出了密道,便听到院子中响彻着几个西魏人淫邪的笑声。隔着窗户看去,只见他们正在系裤袋,而绝望瘫在地上的,正是满脸淤青的龙非然。他扯了扯长袍,盖住了露出来的地方。随着他的这一动作,那几个人笑得更凶了。
“九、九……”
那一脸得意地看着这一场恶性的太子师隋堂,实在是看得太过投入了,竟然在这一场好戏落幕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九什么?”他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一拳打过去,便将隋堂的嘴角打出了血,牙齿也打掉了几颗。可是刚要继续出手,院门外就响起了这女人的声音。
只好扯下隋堂自己的衣服,塞住了他的嘴,狠狠踩着他的脖子,将他碾压在了脚下。
他们侮辱的,是天一皇室的尊严!
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了,那晚九天行宫之中,程悠若所说的“该当如何自处”是何意……可是,已经太晚了。
正自懊悔之际,却看到她拼了命地去砍杀那四个侮辱了龙非然的西魏将士,那真是豁出了性命。就像是在地底亡城之时,她也曾为他豁出性命一般。
忽而觉得有些讽刺,原来,他对她而言,也不过如此。以为她能为他活出性命,他在她心中到底还是非同寻常的。却不想,她也同样能为龙非然豁出性命。这个,曾经她扬言一定要亲手杀了的人。
眼眸一点点冷了下来,却是在最后关头,却还是不忍心看到她死。
以至于现在,看到她拖着已经失血过多的身体,扶着龙非然,一步步艰难前行。
血落成花,他就看着她这么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前。
然而在她迈出门的前一刻,还是回身看向了这边。
他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他,他也同样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觉得,仿佛间能听到她的冷笑一般……
她一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他终于体会到了百口莫辩之感,然而,却已经没有回头路。
程悠若通过雪光,程悠若看到一席黑影立在窗前。隔着漫天飞雪,她却仍旧能够一眼便认出他的身形来。
出了烟雨巷,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加之此时的鹅毛大雪,街上总算冷清了,空无一人。帝都的百姓们,人人都躲在温暖的房中躲避这场暴风雪,没人能想到,就在这天一帝都的土地上,他们的天子,正在这暴风雪中、绝望地前行。
转弯之时,龙非然忽而拉住了程悠若。
程悠若看向龙非然,轻声问道:“怎么了,陛下?可是冷了么?”
她这才发现,她还未给他换上带来的衣服,就任由他穿着这么一身明黄色,只以袍子遮着露在严寒里的双腿,走在这片风雪里。
但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触到了他的痛处,忙补救道:“这些人对陛下拳打脚踢,让陛下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陛下一定是冷了。”
程悠若四下打量一番,发现不远处便有一个草垛。倒是刚好可以让他们暂时躲避一下,给龙非然换一下衣服。
“紫嫣”,龙非然看着她的眼睛,他绝望入死灰般的眼中,终于又有了些许活人的神情,他问道,“你答应过朕,做生生世世的眷侣,可还算数?”
程悠若鼻子一酸,只好哽咽道:“自然作数。”
龙非然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