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五月十二日,南京应天府
“娘!懿儿!不!!”
赵构一声惊叫,从噩梦中惊起,汗涔涔下。罗衾之旁,吴贵妃急忙以锦布为其揩汗,嘴里连连惶恐告罪。在外院守卫的内侍蓝圭,急急忙忙小跑进来,隔着珠帘轻声问安。
“朕无事,入内侍候。”
“是。”蓝圭小心掀帘而入。
吴贵妃在帐内穿好衣服,掀帐施礼退下。
赵构披衣而起,走到窗前,示意蓝圭推开窗户。
“官家,风大潮寒……”
“无事,我要清醒一下。”
窗户推开,一阵微风拂来,让人倍感清凉,但却赶不走赵构内心愁绪。
那是靖康元年春,金兵第一次包围开封府时,他曾以亲王身分在金营中短期为人质,然而因为其过于“出色”的表现,以至于斡离不怀疑他不是真正的皇子,故而把他换成了肃王赵枢。当年冬,金兵再次南侵,他奉命出使金营求和,却在河北磁州被守臣宗泽劝阻留下,得以免遭金兵俘虏。之后他被任命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当他的那位兄长令其率河北兵马救援东京时,他却移屯北京大名府,继又转移到东平府,以避敌锋。
在众多皇子中,免受北迁之灾,并荣登九五之尊的他,无疑是幸运的。不幸的是赵构留在汴京的的妻妾和女儿还有母亲韦氏却全都沦为金人的阶下囚,而陷入了无比悲惨的境地。母亲被盖头大王完颜赛里看上,还给赵构添了两个的异父弟弟;赵构有孕在身的妻邢秉懿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凌虐而流产;侧室田春罗则因为受不了金兵的蹂躏死在了路上;另一位侧室姜醉媚虽然没死,却和大多数被掳的女人一样沦为金兵泄欲的工具,后来更是被送入了金国的官营妓院“洗衣院”供各色人等狎玩;而赵构那五个不过三四岁大的女儿乏人照料,等她们被带到燕京的时候,五姐妹已经只剩下老大赵佛佑和老二赵神佑这对双胞胎了。当然,这个时空由于朱元的出现,历史拐了个弯,赵构的老妈妻妾还有幸存的女儿都获救了。
而在赵构心目中最重要的亲人,自然是他的母亲韦太后,其次则是被遥册为皇后的正妻邢秉懿,然后便是五个女儿(已经有三个死于北迁途中)。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那就呵呵啦。
历史上赵构之所以屈膝求和,除了其懦弱的天性,与南宋各项制度上的缺陷之外,赵构最重要的几位亲人都成了金军的俘虏,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当最重要的亲人成为人质时,虽然也有少数性格刚硬之人敢于向绑匪说不,但大多数人的选择却毫无疑问是通过自己的妥协以求得亲人的平安。而以赵构并不强硬的性格,他的选择显然是后者。
“唉,不知何时才能与母后,懿儿(宋朝皇帝除非在正式场合,一般都自称“我”,而不是“朕”)团聚呀,“赵构重重的叹了口气,“懿儿呀,我对不起你,我太弱了。”
说着,他拿出了一只金耳环,那是邢秉懿平时经常戴的。这耳环是昨天才从燕山府逃回来的武义大夫曹勋带回来的。环者,“早还”也!可怜的邢秉懿在原时空到死都未曾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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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终于在喧闹中开始,赵构头戴通天冠,一身皇袍,面带微笑,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群臣鱼贯而入,趴伏在地上,三呼万岁。
“众卿平身。”接受完朝拜,赵构右手一抬,缓缓道。
朝堂上,右相李纲对“卖国派”、“主和误国派”穷追猛打,很快,“卖国派”的几个头子——“卖国牙郎”王时雍、“虏人外公”徐秉哲,“急脚鬼”吴幵、莫俦被揪了出来。
赵构御笔一挥:将四人从汴京押过来,送应天府!
李纲继续将矛头指向了“误国派”。这王时雍之流倒也罢了,把整个赵宋皇室都卖了,确实该杀!可这朝廷之中,接受伪职的大臣为数众多,严峻刑法,恐怕会人人自危,一场明争暗斗在所难免,而且这些伪命大臣中,不乏马伸、吕好问这样的贤臣……
果然,在李纲的步步紧逼下,中书舍人范宗尹率先跳了出来,拜道:“陛下,李相公领军守城,名浮于实,且有震主之嫌,而今罗列罪名,陷前朝百官于不义,实难任左相一职,陛下三思。”
范宗尹奏完,工部侍郎颜岐也跳了出来:“臣附议,陛下,李相公刚正不阿,为金人所憎恶,金人一怒,我大宋,又是一片腥风血雨,请陛下三思。”
赵构看着二人,冷笑一声:“朕即皇帝位,恐怕也会让金人不喜吧?”
颜岐见皇上语气不对,一脸惶恐,诺诺而退。
李纲又强调:“陛下,僭逆、伪命乃当今大事。朝廷不治其罪,反尊其礼,这是何道理?陛下欲图中兴,反而对臣僚接受伪职之罪,一概置之不问,何以平天下之民愤,何以励士大夫之气节?!”
李纲啊李纲,你这下把人得罪完了,你这宰相怕是要做到头了!
自己所依仗的几个要员意见不同,赵构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报,”内侍蓝圭这会儿突然急冲冲跑了进来,“陛下,登州知州姬德凌八百里急递。”
登州?那里有什么重要军情吗?莫非金人要从海上打过来?
“快给朕。”赵构慌慌张张急切接过了呈上的公文,打开一看,不一会儿,他就呆住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