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骑兵全军中推广旋刀战法,固然花去了霍去病好多心思,而他更多的心思,则是花在了改进旋刀战法的弱点之上。
在他看来,旋刀纵队其实有个大问题一直未能解决,那就是随马问题。这个问题在练兵时往往并不存在,因为此时是一人一骑,而到了正式作战时,却要配备冗余备用的马匹,马匹数量甚至会多出一倍,如此多的随马,上了战场,又该怎么办呢?
旋刀冲锋时本身并无固守的阵地,随马更不可能集中安置在某处,派人看守,那样是极为不安全的。所以在河西第一战时,随马是夹在旋刀纵队的内侧,跟着一起跑冲锋的。但这样的问题也很明显:
第一,旋刀纵队的内侧夹带这么多随马,本身既没有战斗力,还使得队形松散不紧凑,影响了旋刀的战力发挥。第二,随马在旋刀纵队中跟着跑,既会消耗马力,也免不了有所伤亡。
到了河西第二战,因为有了包围圈,他们就把多余的随马留在包围圈外面,虽然避免了上述问题,但是也没有发挥什么额外的作用。如此下来,结论就是:随马除了替换骑乘,在战斗中并没有别的用处,反而只是累赘,随马越多,累赘就越大。
这种结论,在霍去病看来,本身就很荒谬!他认为对于骑兵来说,马匹什么时候都应该是有用的,什么时候也不应该成为累赘,所以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这些天来,他的心里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已经到了食不甘味的程度。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天晚上当他就寝时,梦中迷迷糊糊的又出现了当年第一次奔袭时的景象:那一刻他驱马直入匈奴人的营盘,直奔那顶中央大帐,本来还可以更快点,只是沿途不断遇到毡包,所以不得不躲避绕过。
堪堪梦到这里,他猛然从梦境中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心中灵光乍现。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他在薄绢上画出了一张图纸。第二天一早他就上马,直奔长安武库而去,很快,武库里最好的工匠都被骠骑将军召集了过来。
又经过十来天的紧张工作,一个谁都不曾见过的庞然大物出现了。它的外形像是一个毡包,大约有不到两人高,下部装有轮子,底盘周围有不少钩子,挂上十来匹马都没问题,拉起来跑得还挺快。但是,这并不仅仅是一架毡包形状的马车,霍去病把它叫做弩车。
如果走进弩车内部就会发现,跟毡包一样,它在顶端开口进入光线,内部还挺明亮的。但是与毡包不同的是,弩车分作两层,下层是套马的架子,马匹可以套在弩车的内部,同样能拉着弩车移动。弩车的上层,则可以安排十来个弩兵,还可放置大量的箭矢以及食物用品等等。
更重要的是,弩车的外壁,其材质既不是皮,也不是毡,更不是布,而是全由寸许厚的蜀竹拼成,除了留下弩兵射击用的小窗,整整一圈全是厚厚的装甲。
为什么用蜀竹呢?因为几层竹片比同等厚度的木材更强韧、更轻便,此外竹子还比木材更耐火、更便宜。
在第一辆弩车造出来之后,又经过了反复地调试改动,主要是如何让弩车更牢固、更抗风、更耐颠簸、也更轻便。霍去病这段时间里,整天跟工匠们在一起切磋,几乎自学成材,精通了全套的木匠手艺,当然啦,他从小就爱玩锯刀,这一下一下地锯划东西,看来也算得上是他的一项天生爱好。
按照霍去病的设想,漠南漠北的地形都比较平坦,弩车虽然笨重了些,但也能够比较轻松地到达战场。何况还有那么多随马,十匹马拉一辆,还能拉不上去吗?这也是给随马派上了一个用场。
而一旦到了战场上,拉车的随马往弩车里一藏,不但安全而且稳妥,试问敌人又能奈弩车几何?箭射不穿,刀砍不断,马踏不翻!何况弩车里还会源源不断地向外放箭!何况藏在弩车里的马匹还能让弩车移动!
新战车造出来后,大将军卫青也马上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别忘了,在做大将军之前,卫青的名号一直就是“车骑将军”,这个名号不是虚的,他对于兵车的使用是有很多想法的,只不过,这些想法和霍去病的并不太一样。
首先,卫青把这种战车命名为“武刚车”,据他说,这个名称是来自古兵法里的一种记载。
而对于不肯“细细读”古人兵法的霍去病来说,对这个名称,就只有皱皱眉毛了,也不知道舅父是读了什么他没读过的兵法?不过他也懒得深究,皱完眉毛之后,他就接受了这个新名字,反正只是个名字而已,叫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个人在武刚车的用法上有分歧。
卫青认为在作战时,应以武刚车为外围屏障,形成一个坚固的营盘,辎重、随马、伤兵、预备部队等等,都可以隐蔽在内,每次冲锋完之后也可以回来休整。
而霍去病则认为,武刚车最大的优势是它可以在战场上移动!因此完全可以楔入敌阵,阻断敌人的冲锋。
如果换成现代的术语,那就是说:卫青想把武刚车当成堡垒和城墙来用,而霍去病想把武刚车当成装甲车来用!而对手匈奴是轻骑兵,轻骑兵是用堡垒来对付更好,还是用装甲车来对付更好呢?
这真的不好说。只能说,前者说明卫青更重视防守,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说;后者说明霍去病更敢于冒险,他认为进攻就是更好的防守。既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说到底这就是卫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