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自然也暗暗希冀是应了贾府大贵之象。李纨灵觉稍动,见处处风清月朗,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想着方才所感之恶斗,到底与书上读来不同,所幸自来活得谨慎,若真遇到这样对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不如做个凡人,所遇也不过风狂雨骤寒来暑往,便是有个把尖刻婆婆恶姑子,至少还能躲得起。九天真人若知此,不知是否苦笑。井中人得个天地也只想着如何在这井中过得舒坦而已,人总亡于自限,握着满界天地至宝竟怕起这等细妖小怪来,惧意生自自心,哪管究竟黑白呢。
宝玉此番经历了幻境风月,那兼美又极尽温柔挑逗,醒来便怅然若失,记不起当中种种人事,只那段情怀感触回味愈浓。自那边用了饭回来,媚人安排人上夜,就顺口问起袭人宝玉方才噩梦的事来。宝玉心里一虚,便瓮声道:“媚人姐姐如今越发像李嬷嬷了,白日里就处处烦人,晚上还不让我清静会子!”
媚人早听惯了这样的话,便对袭人道:“你好生伺候二爷,若有事时再唤我,我在外屋守着。”宝玉奶娘如今已不管细事,只白日里外出时跟着,这会儿早家去了。袭人想起下午在宁府之事,忙低了头温声应了。
待人走尽,方取了中衣来与宝玉换。宝玉正是神魂已知而肉身无措之时,哪里经得袭人这般温柔娇俏的丫头,两人说着梦里警幻所训之事,捻手搂肩,便试行起来。宝玉自是畅意,袭人也得偿心愿,此后两人相处便更与旁人不同,少年风月,自是另一重滋味。
这日凤姐又问各处到了年龄的丫头人数,王夫人便道:“怎么我恍惚听着那媚人十分不好?宝玉几回抱怨,只说不如袭人。”凤姐听了笑道:“媚人这回就该放出去的,她本是最开始伺候宝玉的大丫头,之前得了太太的话,已将近身服侍的活儿都交代给了袭人。
只是他如今年纪大了,竟有几分老人做派,宝玉要捣胭脂配水粉的她就要拦在头里,这就得罪了咱们宝二爷。好在这几日她爹娘就要来领人,咱们宝二爷倒也烦不了几天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缓了神色道:“她倒是个知事好心的,却偏跟了我这孽障,反把她好心当恶意。既如此,她去时赏她几两银子罢。”凤姐忙答应了。晚间媚人舅舅给她爹娘传出这话去,让过两日就去磕头领人,合家听了都欢喜不禁,更感恩凤姐。
天渐回暖,李纨想着庄上种新粮的事,许嬷嬷恰好来回事,便说了起来。许嬷嬷道:“咱们一早就说了,若是用新的这几种粮食交租的,都可一比一抵。彭巧又说了各样的种法,还有去年那鬼天气下的收成。众人都踊跃,又见那玉麦之属不挑地,连屋前屋后都能种,自然都愿意种这些。”
李纨点点头,转头说起作坊的事来,许嬷嬷笑道:“如今改了规矩了。还是巧娘子说起来的。那日蕴秋几个抱怨人心难测,偏有人要赚便宜,将自己的袜子数目计到儿子头上,为混两顿饭吃,年下一按照数量算等例,就喊吃亏。那巧娘子就道,庄稼人也有苦处,娘老子都在外头干活了,半大小子又不会自个儿做饭,总不能饿着,庄里饭食又好,才会有这样的主意。
我听了也是这个理儿,索性改了规矩,如今也没有白吃的饭了。连饭食带菜,都收钱,不过是个意思,小小子三五文钱也吃饱了。这么一来倒好,那些不在咱们庄上做活的,一到饭点也跑来吃饭,厨上足又添了七八个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