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居然比我还憨。”
宝珠站在人群外,止不住的叹气道。
余娘子原可以置身事外,安静的听长史审案,顺带看清宋家人的真面目。
这下倒好,不但被安上了从犯的身份,还和他们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块儿,弓背屈膝的跪在公堂上,听候发落。
更悲剧的是,那一家子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鸟,断不会感激她的挺身而出,反而会趁机把屎盆子都扣在她的身上,试图给自己脱罪。
“娘子,我们要挤进去看看吗?”
宝珠是个心软的,再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余娘子遭殃,于是便回过头去,问道。
“算了。这会儿去捞她出来,只会被她恨上一笔,觉得我们在多管闲事,坏了她和夫家的大团圆。”
许含章淡淡的说道。
“可是……”
宝珠踮起脚,打量着差役们杀气腾腾的神情和不时挥动的棍棒,心里有些不安,想起了说书人惯爱讲的‘屈打成招’、‘大刑伺候’。
余娘子要是真挨了板子,多半会被打得衣衫迸裂,皮开肉绽,再拖到大牢里关一夜,名节就算是彻底完了。
“你想的太多了。”
许含章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们是堂堂的好儿郎,不屑在女流之辈身上做文章的。若真想撬出点什么来,就该好好的拷问那父子俩才是。”
“啊?”
宝珠一愣,“我觉得应该先拷问一下恶婆婆吧?她看着凶巴巴的,狠话又多,这会儿好像还在骂人呢。”
“但有人搭理她吗?”
许含章闻言抬起头,望了过去,旋即失笑道。
只见宋母果然是昂首挺胸,唾沫横飞的发表着什么大论。虽然距离很远,听不太真切,不过一看她的表情,便知不是好听的话。
“没有……”
宝珠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无论是长史,还是差役们,个个都漠然以对,不曾接过她的话头,只冷冷的盯着宋岩父子俩问话,气氛很是肃杀。
“你是见父子俩很少说话,便下意识的认为他们很老实,只是家门不幸,摊上了一个爱惹事的毒妇,才倒霉至斯?”
虽是疑问,但许含章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他们这一家子,是不能用正常人的认知来推断的。依我之见,他们是又想做恶人,又舍不得自己的名声,便暗搓搓的把女人推到最前头,自己则心安理得的龟缩在壳子里,等着捞好处。你仔细想想,如果没有他们的授意和纵容,余娘子的婆婆怎会那般嚣张跋扈,肆无忌惮?还不是料定了他们不会真的责罚她,顶多是不轻不重的说两句就算了。”
“……”
宝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满脸绝望道:“娘子,我打死也不嫁人了!原以为最多是被婆婆为难一下,如今看来,公公和丈夫也未必是善茬。像我这样的笨脑瓜子,估计只能竖着进去,没几天就横着出来了……呼,真是太吓人了。”
“你这是以偏概全,走上极端了。”
许含章好笑的摇头,压低声音道:“知道你方才的腔调让我想起了谁吗?那便是唱戏的老旦,她们最爱说的词儿便是——哼,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孩儿啊,你可千万别轻信了他!”
说着便似模似样的唱了两句,但因嗓音太嫩,没能诠释出老旦特有的沧桑稳重之意,听着很是滑稽。
“噗……”
宝珠正想发笑,有人却比她抢先了一步。
她不禁恼了。
是哪个闲汉吃饱了撑着,竟放着公堂上的热闹不看,鬼鬼祟祟的偷听她们的对话?
她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恶狠狠的横了一眼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里立着的是个儒雅俊秀的中年男子,身穿墨绿色襕袍,腰间系一根青玉蹀躞带,神色沉静,没有半点儿轻浮之气。
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要么就是那闲汉已经溜走了,现在站在那儿的,是个无辜的路人?
宝珠心虚的收回了视线,却对上了许含章似笑非笑的眼。
“就是他。”
许含章朝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这男子在主仆俩讨论要捞不捞余娘子出来时就跟在了后面,但许含章没有在意,觉得四周人声嘈杂,公堂上又有大热闹可看,对方实在没必要关注她们说了什么。
宝珠则是怒气冲天。
这败类还真会装蒜啊!
她立刻又扭转头,横了一眼过去。
但哪还有中年男子的影子。
“他已经走了。”
许含章无奈的摊手。
“算他识相!”
话是说得很有架势,但实际上宝珠的鼻子都险些被气歪了,暗自下了决心——若再遇上了这个家伙,定要让他好看。
而中年男子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一回事儿,只沉稳的走进了府衙的侧门,直奔东头的议事厅而去。
“魏主簿,可有确切消息?”
见他进来,厅里的众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眼神。
“应当是十之**。”
魏主簿习惯性的没有把话说太满。
但一个留有余地的人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代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众人交换了一记心照不宣的眼神,个个的面庞上都是满溢着的喜悦。
原来天上真的会馅饼。
有谁能想到,谋害了张司业千金,侵吞地产,连夜逃窜的重犯,竟会来到益州,自投罗网?
按理说他们为了避嫌,都应该离家乡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