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来?”
郑元郎愁眉苦脸的背着手,在曲江边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看到凌准如约而至的身影,不由心生疑惑——这厮是在半路上拉肚子了,然后不小心掉茅房淹死了?还是昨夜跑出去偷牛了,故白日里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我往城郊的林子里跑了大半个月,设了好几个陷阱,终于完好无损的捉到了一对长得最精神的活雁,正好带过来,提前给她瞧瞧。”
昨天,凌准神采飞扬的对他说道:“我是要给她一个惊喜的。所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行行行,那我就不告诉她你想让她看你的鸟了。”
他挤了挤眼,一语双关道。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凌准皱了皱眉头,又问,“明天,她真的会出来么?”
“会!”
郑元郎点头道:“再不出来,估摸着她就闷得发霉长蛆了。”
“那我明日一大早就在曲江边的那家茶寮里等着,你想法子把她带出来。”
凌准顿时笑逐颜开,接着自然而然的把注意力放到了旁的事情上,“你说,明天我穿什么衣服好?是宽袍的、直袖的,还是箭袖的?是黑色的、绛色的,还是石青色的?”
“不穿。”
郑元郎一瞧见他满脸荡漾的神情,又想着自己近日来凄风苦雨的心境,不禁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我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
许是想到有了大雁就能上门纳采提亲了,凌准的笑容便一直没有停过,明亮得几乎要耀花他的狗眼。
“真是奇了怪了,见了鬼了……莫非是欢喜的过了头,就忘了今日的约定了?这,说不通啊……”
郑元郎又沿着江边溜达了一圈,然后慢慢往茶寮边的桃林走去。
昨天夜里,长安城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今晨一出门,便能看见桃红附带宿雨,柳绿更带春烟的好景致。
虽则后来被春日的阳光晒得干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有晶莹的数滴停留在娇嫩的花萼中,不肯离去。
偶有带着花木请香的风从身畔刮过,就有无数片柔软的花瓣跌下枝头,寸寸软红,漫天飞舞,最后轻飘飘的坠地,如同一个脆弱得一碰就碎的梦。
树下,正伫立着一个身姿窈窕、衣袂飘飞的小娘子。
她微微仰起头来,似是在出神的看着满树灿若云霞的桃花。
然后,她轻轻的伸出手去,十分怜惜的将几片坠下的落花收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郑元郎微怔。
此情此景,真的是很美。
就连对她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郑元郎,也不能昧着良心,去否认这种美的存在。
“许娘子。”
他正要迈步向她走去,就听得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带着讶异和欢喜,问道:“你也在这里?”
伴随着话语声一道出现的,是一个美丽端庄、衣饰华贵的少妇。
“应国公夫人?”
他很快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也知道来人是和她颇有些渊源的,便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窜到了不远处的一株老树上,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夫人?”
许含章闻声回过头去,在短暂的诧异过后,便微笑着开口道。
“我是支开了随行的婢仆,单独过来的。”
卢氏压低了声音,缓步靠近她,附耳道:“我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也就不和你叙旧了。我只想问一问,你眼下可有什么难处?五娘……她的族兄,有没有对你……不轨?”
“多谢夫人关心。其实,我过得还好。”
许含章的语气很淡然,内心却在抽搐不已。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日可算是知道了。
“其实我这般狼狈,并非是邪祟所伤……之前我去崔五娘家中驱邪,却不料被她的某位族兄纠缠上,硬要逼着我做他的外室,全不顾我早与十一郎定下了亲事……后来他更是丧心病狂,竟带着护卫闯入我家,欲将我强行绑走。我抵死不从,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后心便挨了一箭,险些丧命……还好十一郎及时出现,救了我,带着我连夜逃到了城外……接着便遇上了夫人。还望夫人莫要将今日遇到我的事说出去,我只怕被崔家那人知道了,又来找我的麻烦。”
去年的那个夏天,她从清凉山上下来,冷不丁遇上了卢氏,为了掩盖自己一身是伤的真相,便信口扯了谎,把崔异说成了一个强抢民女的混账。
如今,她却成了这个混账的义妹……
真是造化弄人,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你不用强颜欢笑了,我知道你的苦处!”
卢氏显然是不相信她目前‘过得还好’的说辞。
“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我还以为刁难你的那个人,是五娘她们那一支里最为好色成性的族兄……没想到,却是看起来最正派刻板的这个。”
“像他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绝对比真小人要可怕得多。”
卢氏的表情很是不齿,接着又道:“虽然,我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终又落到了他的手上……但,我想那定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所以,我是不会多问的。我手头能动用的人脉是极为有限的,做不到替你伸冤、讨回公道,但你如果想逃出去,我会竭尽全力来助你。”
说着就取下了头上的一支金步摇,郑重其事的塞到了她的手里,“你若是想好了,便可以凭此物躲进长兴坊东边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