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什么邪了!”
郑元郎刚从米娅儿的变心事件中醒过神来,正准备兴致勃勃的喝上一口茶,再看一场好戏,冷不防重头戏竟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整个人登时就懵了,被岑六郎揪着摇晃了好几下,才回过魂来,大怒道。
真是人在地上坐,祸从天上来!
天底下明明有那么多的男人,为什么这个蠢胖子好死不死的,非得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莫非……
是自己长得太过俊逸潇洒,气质也太过鲜明出众的缘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妒红颜吧?
“你还装蒜?那个画师,可不就是你么?”
岑六郎一想到他是个擅长画春宫的,脑海里立时就浮现了很多老少不宜的场景,越发气得不打一处来,本想揍得他满地找牙的,但一想到这几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情分,便怎么也下不了手,只得恨恨的松开了他的领子,狠狠一拳,锤在了脆弱的案几上。
“嘶……”
随后,岑六郎无比痛苦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慌不迭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的揉着,几根指骨像是要裂了似的,疼得他脸部的肌肉都开始抽筋了。
“六郎啊,想逞英雄,也得掂量下自己的斤两。”
郑元郎见状嗤笑道:“不对,虽然你的斤两是很足,但骨头却轻了那么点儿,脆了那么点儿。俗称,贱骨头……”
“我要宰了你个没良心的,杀千刀的,给我戴绿帽的!”
岑六郎立刻又蹦了起来,挽起了袖子,骂道。
“不是他。”
眼见这两人又要争执起来,米娅儿便顾不上发懵了,而是又拉了下岑六郎的裤管,急急的重申道:“那个画师,真的不是他!”
也不知岑六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
“不是他?那究竟是何方妖孽!姓谁名谁,家又住在何处?”
岑六郎原可以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的,但即便是憋了满腔的怒火和一肚子的酸意,却仍不习惯对一个弱女子施以重手。于是,便只有语气显得恶声恶气了点儿,使得他的形象不至于太窝囊。
“我也不知道……”
米娅儿那双水碧色的眸子里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面带茫然道:“我只晓得,他是一个画师。”
……
……
数年前。
西域的荒漠里,黄沙遍地,碎石纷飞。
米娅儿和一群同样身份的女奴们互相搀扶而行,蹒跚的走在毒辣辣的烈日下,唇上裂出了细小的血口,肩膀早已被沉重的行囊磨破,脚上套了双破旧的草鞋,每当踩进砂砾中时,就感觉自己的脚心都快烧了起来。
“快到敦煌了!”
前方的商队里骤然响起了一阵欢呼。
女奴们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这代表着所有人终于都能喝上新鲜的清水,洗去一身的沙尘,在城内好好的歇息几天了。
夜里。
商队中的管事留在了客栈里,在昏黄的油灯下细心计算着沿路上车马的损耗,人情的往来,以及死了几个女奴,又折了几匹骆驼。
伶俐的伙计们钻进了鱼龙混杂的酒馆,不着痕迹的打听着如今中原是什么局势,以及大人物们的喜好是否又有变动了。
女奴们则披着五颜六色的彩帛,身穿薄如蝉翼的纱衣,或抱着琵琶和箜篌,或带着都昙鼓,随商队的主人来到了敦煌城主的府上。
因着她们个个都生得肤白如雪,高鼻深目,腰肢纤细,双腿修长,这般齐齐亮相于人的眼,让人有一种目不暇接、心醉神迷之感。
其中,米娅儿的容色是最为姣好的,舞姿也是最为出色的,所以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是最多的。
有欣赏的,有赞叹不已的。
有色眯眯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但还有一道目光,是和这些人都不同的。
专注、静默、坚定。
拥有这种目光的,是一位悄然坐在角落的最末席,生得很是清秀的汉人郎君,在一众锦袍玉带的宾客中,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无疑是寒酸的,上不得台面。
可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干净。
她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相看过。
所以,她觉得很是害羞,也很是喜悦。
第二日。
商队里的人彻底放松下来,在城内肆意的冶游玩乐。
而女奴们却不敢真的这样做,害怕荒废了技艺,就又得挨一顿鞭子。于是便聚在了客栈外的空地上,勤苦的练起了汉人最喜欢看的胡旋舞,引得过往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啧啧赞叹。
然后,一道似曾相识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那个汉人郎君。
他怀里抱着松木的画轴和一堆花花绿绿的颜料,不远不近的站在人群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此后,每日里她一练舞,他便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开始暗暗期盼着他的到来。
只要他一出现,她便会跳得格外用心,格外动情。
那时的她对官话还处于十分生疏的状态,无法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就只能靠舞姿来传情达意,希望他能看懂。
她觉得,他一定会懂的。
但她没有问过他。
因为,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即将离开敦煌时,商队的主人只送了几个徒有美貌却资质平平的女奴出去,便轻易得到了城主的通关文书。
这大大出乎了米娅儿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件最好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