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已过了半年,但许含章并没有忘记她。
不止是因为她的美貌和凄楚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还因为救下她的那一日,也是自己和凌准在真正意义上的碰面。
两相叠加,自己便是想忘记她,都难了。
米娅儿也没有忘记许含章。
毕竟,对方是酒肆中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还在数日后她即将被岑家转卖时,托小郎买走了她,放还了她的身契,许她自由。
这样的恩情,她怎会轻易忘记呢?
“哟,遇到你的大恩人了,还不赶紧行一个大礼,再抱着她的大腿哭上两声?”
那厢的郑元郎三步并作两步,抬脚迈过来。
他故意没有去看许含章,而是打量着米娅儿,油嘴滑舌的说道。
“闭嘴。”
许含章不再顾及着他是凌准的至交,要给他留几分薄面,而是冷笑了一声,甩脸子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郑元郎一噎。
“我们走。”
许含章高傲的抬起下巴,扬长而去。
“嗯。”
米娅儿则彻底无视了他这张英俊潇洒的熟面孔的存在,连声招呼都不跟他打,就眼含秋水的追随着她的背影,一道离开了。
长街上。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
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悠悠的落在了呆若木鸡的郑元郎的脚边。
此情此景,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应是既哀怨,又凄婉才对。
“呕……”
郑元郎忍不住恶寒了一下,然后小声的嘟囔了几句,快步跟了过去。
医馆里。
前面的药堂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阿郎他昨日就出去接诊了,至今未归。”
米娅儿露齿一笑,解释道。
“哦。”
许含章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亦是回以一笑,“这样也好。”
虽则自己算不得丑媳妇,但内心深处还是挺害怕提早见公爹的。
“小郎一早就在院子里练拳,娘子在灶房里熬粥。”
米娅儿在前方引路,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忘了带钱,卖菜的婶子又不肯给你赊账?”
凌准听得空地上传来的脚步声,便愕然的转过头去,问道。
“许二!”
下一瞬,他就忘了关心这茬了。
只因许含章正俏生生的立在米娅儿的身后,正抬起头来,笑靥如花的望着他,眸子里光彩熠熠,仿佛盛满了细碎而晶莹的星辉。
“你怎么来了?”
他几乎是笑得快牙不见眼了,径自越过了米娅儿,正欲走到她的身边,却骤然记起自己晨练时是出了一身臭汗的,怕熏着她,便不好意思再近前了,而是在离她半步远的位置停下。
“忘了带钱。”
许含章沿用了他方才所说的话,促狭的一笑。
“我也就那么一次……”
凌准晓得她又在明指那回从山上下来,他想要请她吃茶汤,却忘了带钱袋的窘事,不由讪讪的一笑,然后突发奇想道:“要不,以后我把钱袋交给你保管好了?”
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唐突。
能光明正大的掌控一个男子的钱袋的,自然只能是他的妻子了。
虽然,她以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但现在,她还不是……
她是个面皮薄的,也不知她闻言会不会恼了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
“好。”
岂料许含章只低头怔了片刻,便爽利的应道。
“真、真的?”
这下反倒是轮到他发怔了。
“你怎么结巴上了?”
许含章似笑非笑的横了他一眼,“莫非是心疼自己的钱袋了,后悔了?”
“没有的事!”
凌准的口齿立刻就伶俐了起来,斩钉截铁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泡壶茶过来。”
米娅儿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旁,转身欲走。
几日前,她就在饭桌上亲耳听凌准向他的家人说了自己打算迎娶许娘子过门的事。
凌审言是先惊后喜,凌端是先喜后惊。
而她,是又惊又喜。
许娘子是个热心肠的,凌准是个好心眼的,他们俩能在一起,当然是最般配不过的。
此时,正值他们诉衷肠的好机会,她就没必要杵在这里,破坏这种氛围了。
“她留下,你去泡茶。”
许含章却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的小手,朝凌准使了个眼色。
“好……”
凌准顿觉自己是被人厌弃了,却只得低眉顺眼的应下,然后下去准备茶具和茶叶不提。
正厅里。
窗边的竹帘已被人打起,让外头的阳光无遮无拦的透了进来。
案几上,三杯热茶水正袅袅的冒着白烟。
“其实,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凌准刚满心欢喜的跪坐在了许含章身侧的茵褥上,就听得这一句柔情似水的话语。
但他却蔫了下去。
因为,她压根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我听十一说了,你本是可以直接拥有自由之身的,却偏要执拗的留下来等我,想给我亲自道一声谢?”
许含章也不绕弯子,直奔正题道。
“是。”
米娅儿也没说什么好听的客套话,而是坦然应道。
“现在,你可以谢我了。”
许含章用无比澄净的目光直视着她,缓声开口。
“……”
凌准愣了愣。
在他的认知里,路见不平、见义勇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