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祈沉默无声,那青年也好像习惯了,到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回身道:“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冯琰抬眼又看了看慕容祈,那人始终未再抬眼,他默了默伸手拦住白衣青年,矮声问道:“先生,他的箭你准备怎么取?”
那白衣青年眼皮都未抬一个,自顾自准备器械。旁边本安静立着的蓝衣青年嘲弄道:“怎么,你也懂医术?看你这身打扮不像啊,”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眼里带了不屑。
冯琰看也看那蓝衣青年,见白衣青年并不打算理会他,索性道:“先生为他取箭时,切不可从正面拔箭,需除掉尾羽,从背后透出。”
那白衣青年一顿,抬起身来看他,云淡风轻地脸上露出些兴味的表情,饶有兴趣道:“你竟认识这箭?”不待他回答,错身看向慕容祈道:“你既找了帮手,何故还要八百里加急召我来此。”
冯琰抬起眼眸看向那白衣青年,略有些歉意道:“我并非医者,只是这种箭我曾经见过。我也见过很多军医贸然取箭,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误。”
那白衣青年点了点头,见蓝衣青年一脸不赞同,对他解释道:“此箭名葳蕤,短小精悍,箭头有毒,一般中箭者会急迫拔出避免毒性深入,实际上这才是设计这支箭的人的用意。此箭乃是箭中箭,二次创伤会造成回天无力地伤害,凡我遇者十之九死。刚刚这位将军所说的方法是最佳的解法,”说完转头看向冯琰,“我对殿下正打算用这个方法,现在你能出去了吗?”
冯琰转头看了看慕容祈,他声息微弱,脸色青白晦暗,额间汗如雨下,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道:“我可以留下来吗,你需要有人帮忙扶着他。”
那白衣青年不语,因他知道十八殿下最不喜生人近身,他等了一会,竟没等到素来冷酷无情的十八殿下的斥责,微微讶异。
彼时冯琰已经走到榻边蹲下,白衣青年先用厚实的铁剪剪除箭柄多余的饰物,冯琰凑上来扶住慕容祈,白衣青年更加诧异,一向不愿人近身的慕容祈竟连表情都没变,更别说避开他。神思恍惚一瞬,他用内力一掌将箭打穿出慕容祈的身体,血从慕容祈背后喷出,暗沉沉一片,淋漓落在榻上。慕容祈却自始自终未动分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待一切收拾妥当,王启进来处理善后,上前查看了那柄破体而出的铁箭,竟看不出丝毫不妥,冯琰道:“先生不要碰那箭头,小心将箭剜出来。”
不一会擦干了血迹的箭端端正正呈了上来,冯琰目光沉沉看着那柄箭,捏起旁边的铁箭,拿过箭头避到一边,用铁剪推了推箭头,箭头从中间突然分离,吐出数十道细细密密地铁丝织就的花状倒刺,铺展开来足有成人手掌大小。铁箭入体,箭头有毒,一旦按照正常救治的方法拔箭,造成第二次创伤,人必死无疑。
待处理好一切,日暮沉沉,冯琰看着茅屋中昏黄的灯火,心里涌起一股今日昨日的错觉,他突然想到三年前离开的场景,心底那点淡淡的愁绪氤氲不散,待王启出来后,他道:“我来时并未知会,他的危机既解,我便回去了。”
“回去最好,省得落个无趣。也不知你怎的得了消息巴巴凑上来献殷勤,扑了个空反而落得个没脸。”那蓝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段立懿正从隔间出来,一听这话立刻肃然道:“世子不可胡说,冯少将军曾是殿下的武侍,侍奉过殿下。”
那蓝衣青年冷笑道:“我只知他的武侍是你,可不认识这号人。”
冯琰淡淡一笑,拱手道:“先生,段大人,冯琰告辞。”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带走一地烟霞。
王启静静看着冯琰离去的方向,不由想起殿下倏然中箭后对他说的话,“若不虞,保疍。”他回答什么来着的,“疍寡恩,功臣恐将不存。”殿下垂眼不语,脸色越加青黑,眸子却还神采奕奕。他又想到这里离北卫营并不远,也许殿下见了他能生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到了半夜,茅屋中突然亮起烛火,一直守在外面的王启推门进入,看见慕容祈披着衣服歪靠在榻边,手上握着一段乌黑沉沉的箭柄。王启走到他身边道:“殿下,此时不可劳神。”
慕容祈纹丝未动,目光沉沉,淡淡道:“古川出没祁连山,连接鲜卑,北胡和大燕三地。北胡一直对我大燕心存贪念,如今铁骑壮大,不日便会南攻,想要突破玉门关,他们必将求助古川。”慕容祈摩挲着手里的箭柄,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他到了吗?”
王启回道:“到了半个时辰了,暗卫来报,没有惊动其他人。”
“大将军牧守北境数十载,以为北境尽在其掌控中,却不知……”慕容祈深吸了口气,眉间微微蹙起,毒性游走肺腑,虽用药克制,终究造成了损伤。他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冯琰焦急的模样,三年的北境生活将他磨砺地□□而硬实,虽只是粗粗一眼,那神采奕奕的目光还是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不急。
冯琰一夜未眠,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忆慕容祈的身影,那个挺拔的高傲地少年如今已经稍稍有了日后伟岸的建熙帝地模样。仁和帝日渐衰败,朝廷如今有慕容悠把持,然而最凶猛地毒蛇却是慕容疍,慕容祈如何在这两大强敌环伺的境况中扫除一切,冯琰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