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小凉僵在那里,半天没答话,被他们的反应彻底搞糊涂了。
这些人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吗?没见他正被花半羽抱着吗?怎么竟全都是一付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花半羽怀里抱的只不过是个大冬瓜而已。
他转念一想,呃?古人好像有与贵客同榻而眠以示敬意的说法,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那是请客人睡主人的床,不是反过来吧?何况,他都来了好几个月了,用不着这会儿才想起来表达敬意吧?
他努力地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有任命地叹气。
算了!既然他们都认为是正常的,那他也权当是正常的好了,反正花半羽醉成这样,也不会对他怎样。
还有,刚才花半羽身上果然冷气森森,自抱了他,温度的确是回升了不少。只这会儿功夫,就已经鼻息沉沉地睡着了。
他要是再坚持,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不如和他凑合一夜吧。
花半羽睡着后,双臂失了力,被区小凉轻松脱出。
花雨将花半羽安置在木榻外侧,防他呕吐。侍童给他宽去朝服,只留中衣,拉过棉被盖好。几人千恩万谢,告辞退出。
香奴香云整理好床铺,给区小凉端水洗漱,请他休息。
区小凉看看木榻,再看看软榻,拿不定主意睡哪一个。
他当然不愿意和别人睡一张床,可是他要是睡软榻,丁九怎么办?那可是他的专属卧床,难道又要他打地铺?
丁九自来到王府,就变得更加沉默,常常一连几天都不讲一句话。按理,他和花半羽有关系,来这儿该如鱼得水才是,谁知竟比初识时还难于勾通,让区小凉完全摸不着头脑。
长叹一声,区小凉爬上木榻。
软榻还是留给丁九吧,他平日净踡着窝着,晚上睡觉不能再委屈他了。
躺在花半羽身侧,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区小凉心里有些怪异,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敢翻身乱动,怕吵醒花半羽他一个人收拾不住。僵僵地躺了半夜,天快明时他才睡熟。
天光大亮,区小凉睡醒一看,花半羽早上朝去了,只余下龙涎细细的一个空被窝。
香奴见太阳好,和香云拿被褥出去晒,还用尘扫清理拍打,两孩子干得十分努力,额上都见了汗。
太阳温度降低后,俩人收回晾晒的东西,准备将昨天取的那床被子再收回去。
区小凉止住他们,让香奴把那床被子铺到床上。
花半羽刚刚盖过的被子,如果马上他就再用,心里总是有点别扭。虽然太阳晒过,紫外线杀过毒,可到底……,总之他不要立刻盖。
晚上花半羽照例和他一块进餐、喝茶闲聊,神情自然,全没有昨夜乱睡的尴尬,也没有拿这件事取笑。
区小凉乱纷纷的心绪,这才安稳下来,随意和他谈笑。说到有趣处,两人一同大笑,宾主尽欢。
天已渐冷,客室的门上挂了条土番进的厚毯。大朵的莲花盛开在青泥底子上,娇艳庄重,比门人们挂的要好很多。区小凉曾经反对这种特殊化,花半羽置若罔闻,全不理会。
天黑透的时候,花半羽的侍童掀开那幅美丽的门毡,轻轻走进来向花半羽施了一礼,然后垂手和香云站在一起。
花半羽站起身,区小凉以为他要走,也起身准备送客,说:“我胃寒,螃蟹吃不多。你别费心了,让顾先生他们吃去。”
“他们也有。不能多吃就少吃点,咱们还能喝点那坛酒。”花半羽随口说,走到门口,转头含笑,“闭上眼睛。”
区小凉一怔:“干嘛?”
“不干什么。怎么,怕我吃了你?”花半羽痞笑,桃花眼波流动,好看之极。
“嗤!”区小凉心一跳,却故意装作大大咧咧地合上眼睛。
这个万年桃花最近怎么电力越来越足了?一不小心就会被电到。真是祸国殃民的妖人啊。
手随即被花半羽温暖的手握住,一直拉他走到门外站定,花半羽才轻声说:“小衣儿,眼开眼睛吧。”
区小凉睁开眼睛,目光到处,不禁就是一呆。
睡莲凋尽的水池中,现在浮满了发光的白莲花,一朵朵密密地排在夜幕里,像天上的星星亮了一池。那光十分奇特,不是蜡烛也非油灯,点点地闪烁忽明忽暗。
他甩脱花半羽的手,兴奋地跑过去,捞起一朵细看。
白纱蒙的莲花里,网着几十只发光的小虫,飞来飞去地闪亮。纱灯制得也很精美,尖部粉红,底部由白转绿,宛如真的莲花。
“萤火虫?!”他两眼放光,回头问花半羽。
花半羽也已缓步走到池边,低头含笑看他:“对,你好奇的小虫。”
区小凉得到确切的回答,忍不住笑了。他翻来覆去地观察莲花里那些发光的小生命,喜欢的不得了。
他的琥珀眼睛里闪动着快乐的光芒,整张脸全是孩子气的新奇。
花半羽站在一旁,长发飘动,身姿如玉,默不做声地注视他,唇边始终噙着一抹微笑。
看看笑笑,再出一会儿神,区小凉最后惋惜地说:“费了那么大力气捉来,不过一夜而已。十三,你太浪费了。”
“我又怎么浪费了?这纱灯值不了几个钱,萤火虫更是不值一文。”原本惊喜的人忽然开口指责他,令花半羽微愕。
“我说的就是这些萤火虫。如果在野外它们还能多活几天,可是你看,纱灯里什么也没有,天亮它们就会饥渴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