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浑身一震,听她道:“我到的时候,他还有气,告诉我说一个什么皇甫家杀进来要抓姜小哥,见他不在,就把活着的人都抓到折剑山庄去了。”
继而遥指远处,道:“我用引路蜂追踪过去,不过已经过了几天,气息都淡了,只知道那群人往西北边走了。西北边……的确是折剑山庄的方向吧?”
众皆默然,亲睹这幕幕惨状,谁能无动于衷,厉岩举步迈向深处,尚有兄弟倒在梁下,无论如何,不能叫他等曝尸野外,姜承在他身后,听他低声道:“……我是个没用的老大,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过过好日子……在他们被人杀害时,我还一人在苗疆独自逍遥……”
诸人亦是哀凄,瑕记起此来路上,还曾置办许多物什,是特地采买来,如今却再也用不上了,她咬牙道:“我、我来帮你们。”
姜承刻下最后一块碑文,看厉岩十指摩挲那深浅沟壑,道不出只言片语,或说字字句句,由他来说,又有何宽慰,这一切是他作成,眼前这百来性命,是他罪业,合该偿还。
厉岩立在冯云墓前,沉声道:“你们放心,被抓的兄弟,我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还有皇甫家,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结萝银铃一笑,目中寒芒闪道:“去救人呀?我陪你去!要是他们人多的话,我就扔毒烟,哼,不信有人扛得住。”
厉岩眉心微蹙,转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瑕在旁道:“呃,是我昨晚上送她来的。”
结萝嗔道:“谁让你说要瞒着我回寨子来。你不带我来,那我就自己来咯。这辈子呀,你都休想甩开我!”
厉岩气急,一时语塞,但见结萝巧笑道:“再说,还好我偷偷跑来了,要不你们都不知道该上哪救人。”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夏侯瑾轩轻叹一声,道:“皇甫家本想来此抓捕姜兄,却无功而返,他们带走幸存者的目的,恐怕就是要引姜兄前去折剑山庄救人。”
姜承自然心知肚明,他神情木然,叫人猜不透所想,惟厉岩斥道:“无耻!”
他未看姜承一眼,后者却道:“站住。”
厉岩头也不回,冷然道:“你要阻我?”
姜承摇头道:“此事由我而起,折剑山庄,我与你一同去。”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夏侯瑾轩半身拦着他,坚定道:“姜兄,不可!”
姜承目视他,惨然一笑,自嘲道:“你我早知江湖已因我之事而满城风雨,我却躲在青木居,自欺欺人还能再回折剑山庄……弟兄们因我而遇难……夏侯兄,你可知姜承心境?若我早一步下定决心,说不定……他们就不会……”
饶是夏侯瑾轩,亦无言以对,他想宽慰姜承,但事实如此,无以更改,姜承迈向厉岩,郑重道:“至少……被捉的兄弟,我一定要保住他们!”
得他此言,厉岩豪气顿生,把臂道:“好!姜承,好样的。”
夏侯瑾轩惊而回神,急道:“等等!明知有诈,你们还贸然前去,不是白白送命吗?!”
谁亦深知不可为,但人生在世,从来两难全,为知己、兄弟,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
夏侯瑾轩眼见二人决意,无奈摇头道:“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阻止你们去救人,只是希望能有个周全之策……姜兄,我明白你顾忌我的身份,不想让我为难,故而总是拉开与我的距离,但皇甫家这次所作所为……我也决不能坐视不理!”
他二人僵持不下,惟暮菖兰在旁道:“厉兄弟,姜兄弟,夏侯少爷此言在理,我们是去救命不是去送命的,你们就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厉岩思忖再三,点头道:“……好,你说。”
待商议妥当,众人发往折剑山庄,届时依计行事,旨在救人,殊不知前途艰险,吉凶未卜。
厉岩最后再看一眼寨中,咬牙道:“不报此仇,誓不为魔!”
姜承一滞,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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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剑山庄地处云州,终年严寒,品剑大会以外,罕有外人,今日却因一桩凶案,武林人齐集此地,势要讨回公道。
各派门人围堵街上,尤以四大世家为首,人人腰挎宝刀,手持金枪,紧守关卡要道,以防行凶者逃遁。
而被冠以杀人之罪,乃至妖魔之身者,正是昔日折剑山庄四弟子,姜承,欧阳英爱徒。
是以徐世一行眼见姜承现身,无不斥道:“姜承!!很好,你果然来了!你这叛徒,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厉岩勃然怒道:“闭嘴!要血偿的是你们!”
徐杰见他形貌特异,显见并非常人,冷笑道:“哼,大言不惭!大家上!”
夏侯瑾轩一声且慢,换来一众猜忌,一人道:“夏侯少主这是为何?莫非……夏侯世家是想包庇妖魔?!”
当真百口莫辩。
徐杰一振手中剑,对左右道:“围住,别让他们跑了!”
夏侯瑾轩还待再言,姜承把臂一拦,喝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逃。”
他上前三步,一步离友、一步到阵中,及三步,人已立定徐世前,沉声道:“把路让开!我要见师父,念在曾经同门一场,我不想伤你们。”
莫说徐世等,饶是夏侯瑾轩,亦不免为他所慑,二人自幼相交,姜承生性如何,他知之甚深,何曾这般冷厉,眼见徐世一众震惊当场,惟徐杰咬牙啐道:“说什么同门之谊!你这杀人妖魔,看我们把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