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朦胧中见着苏错刀,夏榆只惊得打碎了酒坛,回过神来即跪地恸哭,精明强干的一条八尺大汉,哭成一张糊塌子也似,软腿软手爬不起身来,唐离看不过眼,上前就是一脚:“起来!本座还没问话,你就敢嚎得跟头挨了骟的驴一样?黄吟冲那老王八死了么?”
夏榆含着泪挨了骂,却喜慰交集的恭恭敬敬行礼,道:“公子!黄堂主身子硬朗着呢,不曾死。”
唐离大喇喇端坐着,吩咐道:“芦蒿渡口,该驻八人,去把另外七个都给本座叫来!”
苏错刀负手站在一旁,只看唐离处置。
唐离手腕辣,记性更好,七人有曾居高位者,他自然连人家的祖坟埋在哪儿都记得一清二楚,有一唤作马有草的,昔日只不过是天馋君驼风十数弟子中的一名,打下手倒洗脚水都嫌不出彩,唐离凝视他短短一瞬,便叫出了他的大名小字,甚至很欣慰而伤感的叹道:“你师父为本座而死,你模样虽长得人海茫茫的找不着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玻璃心肝的聪明人,却三教九流吃喝嫖赌都混得开,是驼风私心里最得意的弟子,将来必有机会进得十八天馋君之列,不堕你师父千面人的名号。”
马有草闻言伏地,低声哽咽道:“公子果然记得驼风师父……”
八人中唯独有个三十来岁的长脸汉子,满脸倨傲站立不跪,道:“二位败军之将,便是捡回性命,也该远远避开七星湖才是,越宫主的手段,难道你们还不心服么?”
唐离笑吟吟的不说话,秋水眼在其余七人脸上打了个转,早明白此人必是越栖见派来监督的,问道:“你哪来的底气,以为本座不敢动你?”
那汉子听他出言相询,心中略定,倒也着意加了几分礼数,一拱手道:“在下……”
唐离淡淡打断道:“什么土鸡瓦狗,也配在本座面前说名字?”
突的足不抬身不动,倏忽飘然近前,掌影重叠变幻。
那人武功本就远逊,唐离更是发之骤然,当即一招被扣住咽喉,唐离从不知手下留情的道理,嘴角上翘着五指一用力,格的一声喉骨碎裂,当场横下一条尸来。
唐离拍了拍手,沉着脸,伸出手指比了个三寸来长,斥道:“你们七人的胆子,加起来也就这么大!”
想了想,两根手指靠得几乎贴到了一处:“是这么小……鼠胆!越栖见即便握有你们的把柄,这样的货色,该杀还得杀。”
夏榆来不及阻他杀人,更不敢出手去阻,叹道:“越栖见夺位以来,七星湖外战不休,虽声势大涨,风头一时无两,但黄堂主深觉倾巢之危就在眼前,因此不知与越栖见私下协定了些什么,将我等放逐此地,却是要保七星湖来日的一点薪火。”
“这人一死,只怕黄堂主……”
苏错刀一手搭在唐离肩上,道:“越栖见为难不得黄吟冲,七星湖是他手里的快刀,还没到用钝了的时候……越栖见所图者大,御下只问用途,不会情绪用事,阿离杀这么个东西,极好。”
唐离仰起脸看着苏错刀,笑得像是一件过冬的小棉袄。
马有草偷眼瞧着,他能言善道心灵手巧,当下默默的给批了八个大字,琴瑟和鸣,狼狈为奸。
临走之际,苏错刀道:“直说我们来过。”
夏榆会意,送他二人出得门外,兀自不舍,道:“宫主,越栖见根基不稳……”
苏错刀颔首:“他根本就是要毁掉七星湖,放心,本座不会倒,七星湖更不会。”
唐拙看苏错刀有坐一宿不开口的闷丕样,只得忍气吞声,追问道:“你带阿离去芦蒿渡的分舵,他……就犯病了?”
苏错刀摇头:“没有。后来他肚子饿,我在溪水边烤了只野兔给他吃,给他讲我第一次在内堂见到他,讲到他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叫土司的狗,还讲他生辰时我们在西一峰,我哄他玩小鸟拌嘴,亲了他。”
“我让他好好想,阿离就很听话的用力去想……但他头很疼,疼得满地打滚,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呕了出来……就犯了病。”
苏错刀手指缓缓收紧,抬起眼,眼神恍若地狱,噬人的阴鸷,更有种痛彻心肺的疯狂之色。
“阿离果然想起来了,想起来的……却是他七八岁,我腿筋被抽换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我腿疼不疼,还有些害怕的告诉我说……错刀,庄崇光逼我舔他……”
语无伦次,再说不下去,戛然而止。
真是不堪回首。
苏错刀不可摧毁的强悍,时隔十余年后,被唐离一语轻轻击碎。
翻开旧账,一笔笔重新算过,触目惊心的伤口居然还在,满是脓血,从不曾愈合。
说什么喜欢庄崇光,苏错刀喜欢的,从来就是无数次憧憬中的杀庄崇光的那一刻,看着庄崇光断气,然后将他送进坟墓。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
自己只能听完就罢,告诉叶鸩离:“没事,反正崇光宫主早就不行了……他又宠着你,不会真伤到你。”
年幼的叶鸩离很想得开,爬到苏错刀的膝头坐着,笑嘻嘻的说道:“也是,两寸三钱的,也噎不死我。”
苏错刀那时不过十来岁,几乎就没能忍住眼泪。
后来便千方百计爬上了庄崇光的床榻,成为庄崇光座下第一弟子,得传廿八星经,床上更是心机用尽的吃独食,莫说其他弟子,便是叶鸩离,也极少再有机会与庄崇光厮混帐中。
苏错刀深知庄崇光这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