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俊生被问的一阵无语,无论是他还是桑玖,面对着步临风的时候,谎言似乎永远也无法说出口,所以他只能沉默着。
“你是为桑玖和白夙而来。”步临风自顾自的替他补充了答案,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又问,“桑玖如今身在何处?”
“阴月之境。”舒俊生用干涩的声音答道。他不想瞒步临风,也不知从何欺瞒。可以说这个世界负了他,唯独步临风没有负他,当日若不是步临风,他早已死在佟家那个元婴老祖的手中。若非步临风掩藏了他的炉鼎体质,收他为徒,带他回空华山,在这个残酷的修仙界,他早已被别人蚕食。
然而人心终究是偏的,同样都是他的弟子,为了寻找桑玖的下落,步临风可以千里迢迢的跑到尚阳城来质问他,却没有想过自己这些日子经历了多少绝望。
似乎从桑玖来到了空华山之后,步临风的目光再也不属于他一个人……
想到此处,舒俊生愈发不甘,已然辨不清自己是喜欢桑玖多一点,还是恨桑玖多一点,或者说是嫉妒桑玖多一点,又或者三者有之。
“这只小纸鹤是你传给桑玖的,是么?”步临风的指尖忽的出现一只纸折的灵鹤,出声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是要兴师问罪了么?
舒俊生眼神蓦地一暗,点头道:“是。”
“上面的魔修气息,俊生,你如何解释?”
舒俊生默了片刻,涩声道:“没有解释。”
“舒俊生!”步临风的声音陡然沉了一分,“身为师兄,却伙同魔修谋害自己的师弟,你还有何话说?”
舒俊生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步临风。
桑雪桐也吃了一惊,她以为这次步临风必然是要护短到底的,没想到竟然有兴师问罪的趋势。
这样倒是顺遂了她的心意,不必她动手更好,她的精力还要留着去寻桑玖呢,才没空跟舒俊生这种人周旋。
步临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俊生,你太令为师失望了。为师本以为你本性良善,只是被仇恨和自卑蒙蔽了双眼,却没想到……”叹了叹,续道:“你先随为师回去,这次的事为师希望你拿出男儿的担当来,给桑玖一个交代。”
舒俊生眼中露出苦涩之意,轻声问道:“却不知师父要弟子如何交代?”
“门规摆在那里,无需为师多言,这次的处罚,为师绝不干涉,一切照着门规来。”
“呵,谋害同门等同于死罪,师父是打算逼死弟子么?”舒俊生唇畔勾起一抹苦笑,目光怔然的望着步临风,“或者说,在师父的心里,俊生的性命本就不及桑玖的性命来的重要。”
步临风只是默然的望着他。
舒俊生唇畔的笑意渐渐消失,定定的望着步临风:“师父,这不公平。”
步临风似乎有些动容,却是没有出声。
“当初的魁首之位是师父许我的,可是最终却被桑玖夺走了,我不怨他。舅舅说要带我回本族,可是桑玖却联合白夙杀了他,夺走了他的魂魄。弟子一身孑然,如今连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师父却当着弟子的面说出这番令人寒心的话,难道在师父心中桑玖是您的弟子,我就不是么?”
“当日许你魁首之位,只因为师知你性子一向执拗,也知佟家一直没有放弃过对你的追杀,想着,若是这次斗法大会你能一举成名,佟家也许会忌惮些。桑玖会赢得魁首之位是为师始料未及的,事已至此,俊生,即便你心中再觉得不甘又能改变些什么,对于桑玖的夺魁,为师不曾暗中相助,自觉问心无愧。至于你舅舅,俊生,你当真以为为师不知他是魔修吗?他若非有心要害桑玖,又岂会自食恶果?”
“原来在师父的心目中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全然不关桑玖任何事。”舒俊生忽然觉得心灰意冷,原本在绝望之际步临风带给他的温暖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无尽的冰凉彻骨。若非有比较,又怎知人心竟然偏颇如此。
步临风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也许在他看来,他的决定是公平的,在他心中,对舒俊生和桑玖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然而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一视同仁”给舒俊生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阳光落在身上,却带来了冰凉的错觉,舒俊生想起那日他被佟家那名元婴老祖追杀的走投无路之时,步临风高大的身影罩在他全身,神色温柔的看着他,朝着他伸出援助的手。
就像是一个习惯走夜路的人,忽然出现了光芒,暖流淌过心田的瞬间,竟然会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他面前,像一个笨拙的孩子。
以炉鼎之躯生在长在遍地都是炉鼎的梦华楼中,从小倍受欺凌和轻视,习惯了孤独和冷漠,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去和一个人交流。
“没关系。”步临风微微一笑,阳光似是落在了他的眼中,分外温暖,“从今以后我教你。”
步临风不知道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带给一个少年怎样的温暖,从那时起,步临风便如同他的父,他敬重他,爱他,当做神明一般来崇拜。
而桑玖,是他的师弟,他爱慕的心上人。
每当他们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感觉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然而现在他的全世界已经弃他而去,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心上像是被谁凿了一个无底洞,冰凉的风不断的灌进来,寒意遍生,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冷。
很累。
喉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