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所悟,却不甚服气:“虽是时局多变,可有些事总是不能变的,人之为人,而非草木、qín_shòu,便是因为人有自己的感情和底线,而非一味地追寻yù_wàng之本能。能进能退,知动知止,方是为人之道。况且,自古至今,都说‘师出必然有名’,朝堂虽非战场,却也形同战场,若无一定之理想,盲目地以威权逼迫、以利益诱惑,怎能令人真心追随?”
最早以前,在我所最讨厌的政治课上,老师最爱说的一件事就是“政纲”,那时我从未感受到这两个字的分量,只是机械而盲目地背诵着那许许多多在我们看来空洞虚伪的大话,然而到了现在,我却忽然感受到了那些所谓的大话的分量。倘若不是为了这些当时看来空洞虚伪的话,我分明可以安安生生地待在母亲身后,做她最贴心的小女儿,偶然在她身后出谋划策,不必冒违礼法的风险在台前露面,倘若不是为了这些话,独孤绍也根本不必远赴边疆,身冒刀矢。若说这东西真能为我们排什么忧、解什么难,那是假话,可是若没有这东西,则又再有什么能将我们这些人联合在一起,使我们能一起向同一个目标努力呢?
我看着阿欢,有许多话想要向她解释,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阿欢,我想…创立一党。”不等她开口,已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聚集一些人,我们都有同样的目标,愿意为此而努力,一人之力虽微,众人之力却巨,我想…集众人之力,一起为此奋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0章 推陈
时下已有朋党之说,本朝君王们于臣下结朋党之事虽未有明训, 猜疑之情却早有所生。因此我一说“结党”之事, 阿欢便露出不赞同之色, 眉间微蹙,到开口时,却没有马上反对:“说说看。”
我深喜她竟肯听我解释,一手抚在她手上,轻声道:“只是一个想头, 还未经深思, 等我想好了,再说给你听, 你看好不好?”
她轻轻嗯了一声, 慢慢躺下去,像是要睡, 又像是不要睡的样子,我见她没大兴致,也不好再将方才那事做下去, 便只挨着她,睁着眼看她,一面轻数她的呼吸。
数到有五六百下,自己已两眼沉重时,却听她又开了口,声音沉静,没有分毫倦意:“你还不睡么?”
我道:“就睡。”平躺下去,忽地想起她配的安神香来,一手自被中伸出去,握住她手问:“你还未睡?是睡不着么?有心事?”
她一手又压在我手上,轻声道:“没什么心事,只是眠浅。”
我又睁开眼看她,靠着她道:“你那样忙,却一向少听你说起每日的事,是不值得说,还是因我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漏听了你的事迹?”
她轻笑:“没什么值得说的事,更谈不上事迹了——你不是倦了么?还不睡。”
她若不这样说,我还未听出什么,听她语气,反觉出不对来,趴过身来,两眼眨也不眨地看她:“不管多小的事,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反正你也没睡,就和我说说嘛。”摆出抵死纠缠的架势,以嘴和鼻子不住地拱她的肩和脸,她被我闹得无法,侧过来道:“你自己要听的——不许嫌我琐碎。”
我用力点头,作势要起身坐直:“洗耳恭听。”被她笑着扯倒回去,将被子张大了笼住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一是要拨粮造酒,一是各处口粮俸料发放,一是今日陛下在宫中的赏了十三人要送赏赐之物过去,令有各处所需供奉增减补替——譬如你丽春台今日就补了一百枝大烛、一金一银两只鸟笼、十札白麻、笔三十枝、墨四方,绢麻米面还不算,各处犯事的人员虽羁押在殿中、由各司长官处置,也要到我这报一下,看有无可宽宥或从重者,本月宫人患病的有数十人,其中十一人由宫中给药医治以观后效,余人全部迁出养病,死者二十一人,老病而死十八,其中有一位经优抚恤,赠了三品虚衔,余人自五品至不入流不等,皆由宫中安葬,突发病死二人,怕有疫症,已当即烧了,连她们的屋子也都用醋、艾等熏过,犯事杖毙一人,送乱葬岗无碑,除补那二十余人的缺外,陛下那里要添两个看灯的,你那里仙仙报请添两个宫人、两个宦官,圣上口谕自内书堂选一个年在十岁、粗通笔墨的小娘子为上官承旨书童,高延福为高力士求一个‘在内屋端茶倒水的’,慧灯、慧云二师那里请添一个小尼师,阿德妾侍怀孕要添乳母、侍儿。入了秋,宫婢黄口以上登籍印臂,名册交来,也要一一查对,若见着熟人,少不得照拂一二,此外还要派人去催问宫田的租赋、贡献,预备元日的灯烛歌舞及圣上赏人的物帛,内外道场诸师、宗亲命妇等事亦须备好,防着陛下查问……是不是太琐碎了,听着没意思?”
我笑着摇头:“不是没意思,是我在这住了这么久,从不知道平常竟有这么多事要管——丽春台拢共就两只鸟儿,怎么又要换笼子了?灯烛什么,也没料到有这么多,挺贵的罢。”
她白我:“将至元日了,你那还用着去年的旧鸟笼,又是陛下常常去的地方,看见了岂不生嫌?灯烛等物,专供你用的才到我这里报一报,旁人到我这里都只一个总数。窗纱帘幔等日常所用也都不在里面,四季土贡也还没分呢。”
我对她吐舌头:“这么些事,亏你记得清楚,换了我,早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