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瞳里光芒流转,像是蕴着一片夜空。
他向周傥伸出手去,周傥下意识地将其握住,只觉掌心一痛,原本棕色的眼里,亦染上了相同的漆黑。
“周傥是吗?”
小孩开口,声音与指尖一般冰冷:“我是夏时。从此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如果这是一个梦——周傥握着小孩的手,闭起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或许会是一个美梦。
耳畔传来珠子落地的声响。周傥蓦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开着的电脑,电脑里是一篇打了一半的文档。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拿起一旁平光镜戴上,边打着呵欠边望向屏幕,忽听珠子滚落的声响从一旁传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小马扎上穿珠子。
他的面前是一张矮矮的小几,上面散着好些木珠。周傥走过去看了一眼,从地上捡起几个放回去,口中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准备送人的。”小孩头也不抬道,“今天会有客人来。那个客人会需要这个。”
“这次的客人……是活人?”
周傥看着小孩挑出的珠子,有些迟疑地问道。如果是寻常“主顾”的话,估计没人会喜欢桃木吧?尤其是上面还刻着十八罗汉和佛字。
“嗯,活人。厄运当头,恶灵缠身,这个就是给他辟邪用的。”小孩胡乱打了个结,将串得乱七八糟的手串交到周傥手里,“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是因为他名字里带火,木生火,这个是免费附赠的附身符。”
他说完,拍拍衣服站了起身,往电脑桌走去:“昨天的故事整理完了吗?我饿了。”
“哦,还没有。”周傥说着,赶紧上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叠a4纸递过去,“这是之前的,还没拿给你看过,你先拿去垫垫肚子。”
“好的。”小孩点点头,拿了a4纸就往外走,周傥忽然叫住了他:“夏时。”
“嗯?”夏时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周傥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就想跟你说,我刚才梦到你了。”
“这很奇怪吗。”小孩歪头,“我是你老板,你梦到我是应该的。”
“……说得也是。”
小孩再次点头,旋身走出了门。周傥摸了摸鼻子,轻轻呼出口气,坐回电脑前再次敲打起键盘。也已数万字的文档上方,是一个小小的标题——
【《夏时录·周傥》】
第2章 匣之觅·开
又听到了,那个徘徊痴缠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正在客厅里不断地来回,鞋底有节奏地敲击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次次地走到他的门前,静默片刻,又黯然离去,然后继续在客厅里踟蹰流连。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被深夜的寂静放到无限大,一下下地砸在他的心上,每一下都是沉重无比。
谢绍松窝在被窝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样式朴素的梅花银簪。
“海沁?”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脚步声再度靠近了紧闭的房门,门外的人——如果那能算是“人”的话——暂时停下了动作。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静谧。谢绍松想象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怔怔地盯着门板的样子,觉得有冷汗沿着背脊滑落。
薄薄的一层门板,成了保护他的唯一屏障。而他不知道,这层屏障什么时候会被攻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终于又有了动静——那个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徘徊在客厅里,形成一个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循环。
谢绍松深深地蜷起了身子,听着鞋跟踏在大理石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谢绍松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入睡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睡得并不好——一夜似是无眠又似多梦,那反复来去的脚步声模糊在记忆之中,让人辨不清真实虚幻,但那种心悸却深深地刻在了意识里,让他彷徨而不安。白净的脸上出现了很重的黑眼圈,眼睛里也全都是血丝,谢绍松含着牙刷在镜子前发了好久的楞,几乎都要不认识镜子里那个憔悴颓唐的男人了。
叹了口气,他决定是时候把搬家的事提上日程了。
说是迷信也好,说是怂也好,这个房子……绝对有问题,他说什么不想再住下去了。
正好上个月的稿费已经到账,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积蓄,应该够他另外找间房子租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现在的房子是预付了三个月房租的,现下还有一个月房租才到期,而且现在的房东正在国外联系不上,租房的押金估计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
管他呢。只要能搬出去,赔点就赔点吧,命总比钱来得重要。
匆匆洗漱完毕,谢绍松随手从冰箱里取了昨天吃剩的甜甜圈当做早饭啃了起来,便啃便整理起凌乱的桌面,视线无意识地掠过放在桌角的一支银簪,动作不由一顿。
海沁……
心底默默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针扎般的疼。谢绍松紧咬住下唇,深吸口气,将那支银簪郑重地装进了背包的隔层里。
五分钟后,拎着背包的谢绍松急匆匆地出了门,头发胡乱地翘着,嘴角还沾着些糖霜。察觉到脸上可能有东西,他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紧接着就跳上了堪堪停下的公交车,目的地是一条街之外的一家房屋中介所。
其实在距离他家步行五分钟的地方就有一家蛮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