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洁瞅了眼那名片,压着眉毛问狄秋:“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狄秋眼也不眨,说:“你上次说过的啊,你忘记了?”
洁洁的眉毛压得更低,目光怀疑。狄秋任她打量,往地上那堆纸箱的方向瞄了瞄,道:“不然我们在外面拆了,直接把东西搬进去吧。”
洁洁一撇嘴,笑了,转身开了门,和狄秋说:“等等啊,我去拿把剪刀。”
没一歇,洁洁就拿了一把剪刀和一把水果刀出来了。狄秋用剪刀剪开了捆在纸箱外的四条白捆绳,洁洁用水果刀割开了塑封胶带,两人一块儿拆开箱子,掰扯开防震的塑料泡沫,狄秋伸手进去抱出一只音响,往屋里走,洁洁给他顶住门,谁知狄秋一进门就是个踉跄,差点连人带音响摔在地上,还好他反应及时,护住那音响,跨出个马步,肩倚着墙,稳住了重心。他回头看洁洁,惊魂未定:“你家怎么还是这么暗啊?!”
洁洁眨眨眼睛,把门后煤炉上抽烟机的灯打开了。狄秋干咳嗽,低头看去,洁洁家不光还是那么暗,地上也还是那么乱七八糟,袜子鞋子,外套内衣,裤子裙子丢得到处都是,刚才陷害他的就是一条亮片短裙。狄秋把音响在怀里颠了颠,抱稳了,低着头看着路,问洁洁:“放在哪里啊?”
洁洁说:“就放桌上吧。”
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边紧贴墙,约莫学校里两张课桌拼在一起那般大小,桌子两侧各摆了张折凳,凳子靠背上又是毛大衣又是毛围巾的,活像两只毛茸茸的野兽蔫头耷脑地挂在上面。桌上也是一片混乱,三听打开的可乐罐互相依偎,两个只剩下冰块的星巴克饮料杯倒在副耳机上,一只泛着焦色的玻璃烟灰缸架在个惨白的外卖盒上面,外卖盒没关好,露出个玻璃酒瓶的瓶口,烟灰缸倾斜着,里头堆满了烟灰和香烟屁股,还有个打开的蛋卷盒,里面装的是几颗费列罗还有厚厚一沓安全套,狄秋甚至还在桌上看到了个必胜客的披萨盒,似乎是那天他在一中门口遇到洁洁时她拿的那只。
狄秋把音响放在了折凳上,抓起地上一只塑料袋,把桌子上的垃圾一股脑儿都塞了进去,扎上死结,丢到一旁,抹了下桌子,统(挪)开蛋卷盒,这才把音响放上去。另一只音响搬进来,狄秋发现,桌上只容得下它们这两个大家伙,他只好把蛋卷盒放到了音响上面。
洁洁说:“播放器就放冰箱上吧。”
也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了,还好冰箱不算高,狄秋踮起脚就能把播放器摆上去,他插好音响和播放器的电源,洁洁站在冰箱前点了根烟,吃了两口,仰头看了看,举高手,手指在空中胡点乱拨,好不容易才按到了播放器上控制光驱的按键。狄秋摇摇头,在屋里看了又看,把播放器和蛋卷盒子换了个位置。洁洁拍手,好笑地说:“好了好了,以后我都不用做生意了,开唱片店算了。”
狄秋没响,找到先前被他丢开的那只垃圾袋,提着往外走。
洁洁喊他:“你去哪里啊?”
“扔垃圾。”狄秋说。
洁洁放声大笑,还道:“不然连我一起扔了吧!”
狄秋无奈,长舒出一口气,出了门,连同那套音响的包装一块儿拽下楼扔了。他回上去时,洁洁给他留了道门,看到他进来,划了个眼色,狄秋关上了门,整间屋子都只靠抽油烟机的光照明。
狄秋奇道:“你家里只有这个灯?”
洁洁在抽油烟机前看音响说明书,娇嗔道:“所以买不起八千多的音响呀。”
狄秋道:“那你又整天必胜客星巴克?”
洁洁答:“不然信用卡业务怎么这么好做?”
狄秋说不上话了,洁洁也不响了,翻说明书,吃香烟。过了歇,她问狄秋:“昂吃晚饭了?”(吃晚饭了没有?)
不等狄秋说话,肚子先替他咕噜叫唤了。洁洁笑笑,转身打开了冰箱,翻出个沙其玛扔给狄秋。狄秋拆了那冷冰冰的沙其玛就咬,吃进嘴里品了品,那味道说不出的奇怪,有些像腌菜,他在包装上没找到生产日期和保质期,遂问洁洁:“什么时候过期啊?”
“没发霉就还能吃啊,这种东西只是标最佳食用日期,放心,人没这么脆弱。”洁洁说,弹了弹烟灰,一看狄秋,道,“叫外卖吧,你要吃点什么?”她放下了说明书,从屁股后头的口袋里挖出个手机,又点又戳,“老妈米线,肯德基,韩式炸鸡,还是烧烤啊?”
狄秋捏着那剩下的大半个沙其玛,没敢吃了,说:“大病省事,小病小痛最折磨人。”
“垃圾桶在厕所里。”洁洁说,头还低着,脸还对着手机屏幕,喃声道,“台湾牛肉面好了。”
她又说:“厕所在后面。”
她指着面前的那堵墙壁。
狄秋找去了厕所,厕所里倒很整洁,有灯,开了灯比外面亮多了,灯光是淡紫色的。洗脸池上摆着瓶空气清新剂和一排各式口味的漱口水,空气清新剂是柠檬味的,厕所里却充斥着青苹果香精的气味。垃圾桶快铺(满)出来了,都是些避孕药的包装盒,狄秋把沙其玛扔进去,垃圾袋往下陷了陷,他走出去了。
洁洁看到他就问:“还有两张碟,你买的啊?”
“他送的。”
“谁?”
“安昊啊。”
“哦,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洁洁说。
狄秋说:“啊?见面总要自我介绍的吧?”
洁洁咬着嘴唇笑,打开